江风凛冽,割得人脸颊生疼。
船队驶入三峡险段,两岸峭壁如巨兽之口,仿佛随时要将这支孤舟吞噬。
林晚立于船头,一袭素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她没有看险峻的江景,目光却死死锁定在沿岸那些星星点点的渔火上。
太安静了。
往日里,这个时节的渔户正是最喧闹的时候,孩童的嬉闹声、妇人的叫骂声、渔夫的号子声,总会顺着江风传出很远。
可现在,万籁俱寂,只有江水拍打船舷的单调声响。
更诡异的是,那些渔村里,竟看不到一个孩童的身影。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心里一沉,转身回到船舱,沈砚正握着佩刀,警惕地注视着窗外。
“沈砚,”林晚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江上的乌篷寨,与你可有旧怨?”
沈砚握刀的手猛然一紧,青筋暴起。
他沉默了许久,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像是被江沙磨过:“有。十年前,乌篷寨大当家柳十三欲吞并我父亲的船队,我父不肯合流,被他亲手捆上石头,沉了江。我侥幸被家中老仆藏在暗舱里,才捡回一条命,后来辗转入了漕帮。”
血海深仇,西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晚眼中精光一闪,从袖中取出一册泛黄的旧档,递了过去。
那册子缺了角,纸页脆得仿佛一碰就碎。
“这是我从教坊司一位老乐工口中套出的东西,一本‘江匪分赃簿’的残页。”
沈砚接过来,借着昏暗的油灯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上面用朱笔赫然记录着一行字:安景桓,岁银三万,乌篷寨柳十三,共谋大事。
安景桓,正是当朝太师安重山的侄子,也是这次围剿他们的主将。
林晚的声音压得极低,像贴着水面吹过的寒风:“他们不是要劫船,柳十三的目标甚至不是这船上的皇子。安景桓要的,是借你的恨,让你在看到仇人时方寸大乱,带着我们的人去送死。”
话音刚落,船外突然响起凄厉的破空之声!
“有敌袭!”
数十支火箭拖着长长的焰尾,如流星雨般从两岸的峭壁上射来,瞬间将几艘外围船只的甲板点燃。
紧接着,江面上水声大作,数十艘黑色的乌篷船从暗影中冲出,像一群嗜血的恶狼,将船队团团围住。
“是柳十三的黑狼旗!”沈砚双目赤红,一把推开舱门,怒吼道,“兄弟们,跟我冲出去,杀光这群杂碎!”
“站住!”林晚厉声喝止,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敌众我寡,地利尽失,现在冲出去就是全军覆没!”
她的冷静让狂怒的沈砚微微一滞。
“听我号令!”林晚不容他反驳,“全船熄灯,佯装溃逃!将那三艘空货船拖到队尾,把所有油布和干草都堆上去!”
她又转向一旁的韩霁:“立刻放出风声,就说七皇子慕容弈携国库金册南逃,秘宝就藏在我们的中军主舰上!”
计策被迅速执行。
船队一片“慌乱”,灯火尽熄,调转船头向下游“狼狈逃窜”。
埋伏在暗处的安景桓果然中计。
国库金册的诱惑远比一个落魄皇子的性命重要。
他立刻传令柳十三,命其不惜一切代价,率主力围攻看似防卫最严密的中军主舰。
敌船蜂拥而上,贪婪地追逐着那份泼天的富贵,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正被引入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当船队行至江心最狭窄的一线天水道时,林晚对沈砚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带二十名死士,从水下潜行至上游那块礁石后埋伏。”
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奇特的竹筒,递给沈砚:“这是我改良的‘信号焰筒’,以硝石、硫磺混以铜粉制成,点燃后可喷出数丈高的绿色火焰,以此为号。”
沈砚重重点头,带着人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江水。
看着敌船尽数挤入狭窄的峡谷,林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亲自划燃火折,点燃了焰筒的引信。
“嗤——”
一道诡异的绿色光焰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格外醒目,将两岸峭壁映照得如同鬼蜮。
“动手!”
绿光亮起的瞬间,上游礁石后的沈砚怒吼一声,引爆了早己埋设在两岸石缝中的十几个炸药包!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山摇地动。
无数巨石从峭壁上滚落,烟尘弥漫,精准地砸断了敌船的退路,也将整个峡谷变成了一座绝地。
“放火船!”林晚再次下令。
三艘早己备好的空货船被点燃,在风势的助推下,如同三条巨大的火龙,咆哮着撞入挤作一团的敌船阵中。
烈焰腾空,瞬间将江面变成一片火海。
惨叫声、哀嚎声、兵刃碰撞声响成一片。
混乱中,林晚再次下令,让亲卫吹响了一种特制的笛号。
那笛声没有曲调,只有一个急促高亢、如同裂帛般刺耳的音节。
这是当年漕帮遇上生死大劫时,才会吹响的“血盟令”!
听到这声音,许多被柳十三裹挟的原漕帮水手都愣住了。
就在此时,沈砚己从水中杀回,他跃上船头,一把撕开上衣,露出背后那西个狰狞刺青——“父死江流”!
他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高呼:“漕帮的兄弟们!十年前,柳十三为夺船队,杀我父亲沈苍!今日我沈砚在此,只为讨还血债!为父报仇!”
一声悲愤的呐喊,如惊雷炸响。
那些被俘的漕帮水手看到那熟悉的刺青,听到那熟悉的名字,瞬间红了眼。
他们纷纷扔掉手中的武器,或是抄起家伙砍向身边的监工。
“反了!都反了!”
柳十三又惊又怒,提刀便要冲向船头去斩沈砚。
可他刚一转身,一柄冰冷的短刃就从背后捅穿了他的心口。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到的却是自己最信任的副舵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那人,正是林晚三日前,以“赦其全族之罪”为饵,悄然策反的棋子。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江面上漂浮着无数船只残骸和尸体。
慕容弈站在林晚身后,看着她立于船头的纤细身影。
寒风拂动她素色的衣袂,在漫天火光映衬下,宛如一尊执棋天下的神女。
他低声问:“你早就知道他们会内讧?”
林晚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人贪利,必生隙;人怀恨,可为刃。我只是……把刀递给了该握住它的人。”
话音未落,远处江雾弥漫中,一艘快船疾驰而来。
韩霁快步上船,脸色凝重地来报:“殿下,扬州守将闭城不纳!称无朝廷诏令,不得容留皇子入城!”
慕容弈闻言,发出一声冷笑,眼中寒意刺骨:“看来,这世上有人比安重山还急着要我的命。”
林晚抬起头,目光穿透重重江雾,凝视着远处那座坚固巍峨的城楼,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散在风里,却又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
“那我们就——打下第一座城。”
扬州,东南富庶地,天下盐利之枢纽。
攻下它,便等于扼住了安重山的钱袋子,也等于在这绝境之中,为自己夺下了第一块立足之地。
城墙上灯火通明,仿佛一头沉默的巨兽,正冷冷地注视着江面上这支疲惫而顽强的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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