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深夜的求救与海鲜粥
林深几乎是冲进新家的。
她甚至来不及开灯，借着窗外最后一点天光，将怀里的啾啾和宝贵的硬盘盒小心放在还算干净的茶几上，便立刻闭上了眼睛，屏息凝神。
公寓里空荡而安静，只有未拆封的纸箱堆叠的影子。但她的脑海里，却一点也不平静。
那声音又来了。
悠长，空灵，像来自亘古的呼唤，穿透深邃的海水，跨越遥远的距离，精准地落入她的意识深处。但与她在研究所记录过的、悠扬平和的鲸歌不同，这段旋律被一种尖锐的、断续的痛苦所切割，充满了焦虑和求救的急切。
「……痛……缠住了……挣脱不开……」 「……幼崽……靠近……危险……」 「……帮帮……」
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高频的悲鸣。林深的心紧紧揪起。这是一头母鲸，似乎被渔网或废弃的缆绳缠住了，而且它还在担心附近它的幼崽。
她试图捕捉更精确的方位信息，但声音过于微弱和遥远，她的能力并非GPS，无法精确定位，只能感知大致方向和情绪。声音来自东南方向的外海。
林深猛地睁开眼，摸索着找到手机，第一时间拨通了研究所搭档兼好友苏晓的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似乎在某个喧闹的场合。
“深深？怎么啦，新家温居派对这么快就邀请我啦？”苏晓的声音带着笑意。
“晓晓，没时间开玩笑。”林深语速极快，声音紧绷，“我收到了求救信号，东南外海，大概率是一头须鲸母鲸，被缠绕物困住了，可能有幼崽在附近，情况听起来很危急。”
电话那头的嘈杂声瞬间变小，似乎苏晓走到了安静的地方。她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确定吗？范围大概多大？今天东南方向有艘考察船刚回来，我马上联系海事局和海上救援队，看他们有没有收到相关报告或者能否协调船只过去查看。”
“确定。范围……太远了，我只能说很远，超出了近海范围。求救情绪非常强烈，必须尽快！”林深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机。
“好，交给我。你刚搬过去，设备都没架设，别乱来。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苏晓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做完能做的一切，林深脱力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板上。脑海里那痛苦的鲸歌仍在持续，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动着她的神经，让她无法安宁。她抱住膝盖，将脸埋进去，试图屏蔽掉一切，却只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来自海洋深处的绝望。
无助感像潮水般涌来。她能听见它们的声音，却常常因为距离、时间、资源所限，无法立刻赶到它们身边。这种无力感，是她拥有这份天赋后最深刻的痛苦。
“喵……”
脚边传来柔软的触感。啾啾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用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一下下蹭着她的脚踝，湛蓝色的眼睛里映着窗外渐起的灯火，充满了无声的担忧和安慰。它似乎能感知到主人低落的情绪。
林深伸手将它抱进怀里，汲取着这小生命带来的些许暖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林深一愣，这个时间点会是谁？她警惕地没有立刻开门。
“林深？是我，陆巡。”门外传来年轻男人清澈温和的声音，“我看你刚才好像很着急地跑上来，没事吧？”
是楼下的邻居。林深想起刚才自己的失礼，有些歉疚。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抱着啾啾走过去打开了门。
陆巡还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陶瓷炖盅，热气腾腾的，散发着的鲜香。他看到她似乎有些苍白的脸色和微红的眼眶，眼神里的关切又加深了几分。
“我熬了点海鲜粥，想着你刚搬家估计没时间做饭，就……”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温和，“你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他的观察力敏锐得让林深有些意外。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没有不舒服。只是……工作上突然有点急事。”她找了个最不会出错的理由。
陆巡没有追问，只是将手里的炖盅递过来：“那就好。这个给你，趁热吃。搬家是体力活，别饿着肚子。”
炖盅传来的温暖透过陶瓷熨贴着林深微凉的指尖，那鲜美的香气勾得她空荡荡的胃轻轻抽搐了一下。她这才想起，自己从中午到现在，颗粒未进。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涌上心头，驱散了些许因鲸歌而来的冰冷和焦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失而复得，又陷入对遥远海洋生命的担忧时，这一盅突如其来的、热气腾腾的粥，所带来的慰藉超出了她的预期。
尤其是，来自一个才认识不到两小时的、比她小的邻居。
“这……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你了。”林深有些手足无措。
“不麻烦，我本来就要给球球做病号餐，顺手多熬了一点。”陆巡笑了笑，眼神真诚，“粥很清淡，应该合你的口味。而且，”他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啾啾身上，“我看啾啾好像也挺喜欢我的，就当是见面礼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向怕生的啾啾居然在林深怀里对着陆巡细声细气地“咪”了一声，甚至还伸出小脑袋试图去嗅那盅粥。
林深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她接过那沉甸甸的温暖，低声道：“谢谢你，陆巡。真的……非常感谢。”
“别客气。”陆巡摆摆手，“那你先忙，有事需要帮忙就下楼敲门。我和球球一般都在。”
他转身下楼，背影挺拔而可靠。
林深关上门，抱着粥回到客厅。她将粥放在茶几上，打开盖子，更浓郁的鲜香弥漫开来。粥熬得恰到好处，米粒开花，里面能看到的鱼片、剥好的虾仁和少许切碎的青菜，色泽清淡，勾人食欲。
她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温度适宜，粥底鲜美醇厚，带着食材最本真的味道，温暖的感觉从胃里蔓延开，奇异地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
就连怀里的啾啾也凑过来，小鼻子一动一动。
“小馋猫，这个你可不能吃。”林深心情稍缓，轻轻点了点它的鼻尖。她给自己盛出一小碗，然后将剩下的仔细盖好。
吃完简单的晚餐，胃里有了暖意，似乎连脑海里那持续不断的痛苦鲸歌也变得稍微能够忍受了一些。她再次尝试联系苏晓，但对方还在协调中，没有新的消息。
无力感依旧存在，但她不再是一个人面对这份焦虑。至少此刻，有一盏温暖的灯在楼下亮着，有一份陌生的善意刚刚抵达她的胃和心。
她抱起吃饱喝足、开始打盹的啾啾，走到窗边，望向东南方向的夜空。远处海天一色，漆黑一片，只有零星渔火闪烁。
那痛苦的歌声仍在持续，但林深轻轻吸了口气，对着黑暗低声承诺，仿佛是说给那头陌生的鲸，也说给自己听：
“坚持住……一定会有人来帮你的。”
夜色渐深，陆巡回到楼下，球球正拖着伤腿努力想朝他走来。
“别动，乖孩子。”他连忙上前制止它，揉了揉它的耳朵，“今天立了大功呢。”
球球发出满足的呜呜声，用大头蹭他的手心。
陆巡想起刚才林深苍白的脸和强撑的表情，还有她那只对自己异常亲近的白猫，眼神若有所思。他这个新邻居，似乎藏着很多心事，而且，对动物的情绪有着近乎诡异的敏锐感知力。
他走到窗边，也下意识地望了一眼东南方向的海，然后拉上了窗帘。
而此时楼上的林深，正抱着膝盖坐在地板的垫子上，一边轻轻抚摸着熟睡的啾啾，一边在脑海里默默记录着那头鲸断续的歌声，等待着来自海上的消息。那一盅空了的炖盅，还残留着温暖的余温和鲜香，静静地放在一旁。
这个夜晚，对于青湾市的许多人来说平平无奇，但对于刚搬来的林深和楼下的陆巡，却因一声来自深海的求救和一碗温暖的海鲜粥，而变得有些不同起来。
漫漫长夜，似乎也不再那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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