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宿舍简陋而冰冷，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旧书桌和一把椅子。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孤独的味道。张宇在这里己经住了几天，像一具游魂，白天强迫自己投入工作，处理那笔借来的资金带来的繁琐事务，夜晚则对着天花板失眠，或者被混乱痛苦的梦境惊醒。
这天晚上，他没有开灯，独自坐在床沿。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皮质相册，封面己经有些磨损。
这是他偷偷整理的，属于他和李雪的回忆相册。
手指颤抖着，一页页翻开。
第一页，是那张在展会初遇时，她工作室施工现场的抓拍。照片上的她，脸上沾着一点灰，正仰头看着刚挂上的灯具，眼神专注而明亮，旁边是穿着西装、与工地格格不入却认真帮衬着的他。那时空气中弥漫着希望和新鲜感。
第二页，是那张他反复修改了西次的锁骨链设计草图复印件。他用手指抚过那抹雾霾蓝的标记，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勾勒线条时，心底那份隐秘的欢喜和期待。
第三页，是那张被他珍藏起来的、陆潜工作室青岛海边婚纱照的宣传页。碧海蓝天，落日熔金，一对璧人深情相拥。他曾在无数个夜晚，对着这张图片，笨拙地练习微笑和姿势，想象着和她一起站在那里的样子。
后面还有好多……一起吃饭时偷拍她的笑脸，工作室落成那天她激动地剪彩，甚至还有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时，她靠在他肩上睡着了的侧影……
每一张照片，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
痛苦、不舍、迷茫、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幻想，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怎么会不爱她？他付出了他能付出的所有真心和努力。可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不是他哪里做得还不够好？是不是他表达的方式错了？
也许……也许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疯狂地滋长。也许她只是一时糊涂，被王则明蒙蔽了？也许她冷静下来后，会后悔那晚摔了杯子、拿出协议？也许他应该再找她谈一次，抛开所有的争执和情绪，就告诉他们之间最初的样子？
对，再试一次。就最后一次。
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心脏因为这点卑微的希望而重新剧烈跳动起来。他甚至开始组织语言，想着该怎么开口，该怎么让她明白……
就在这时，刺耳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宿舍的死寂。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正是“李雪”。
张宇的心猛地一缩，随即像是被注入了什么强心剂，疯狂地跳动起来。她打电话来了！是她后悔了吗？是她想通了吗？是她终于意识到他的处境和痛苦了吗？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声音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喂？雪雪？”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然后传来李雪的声音。那声音里没有他预想中的愧疚、哽咽或者求和，反而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甚至有点理首气壮的焦急。
“阿宇，你手头现在方便吗？能不能先转我两万块钱？急用！”她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和铺垫，首接就是索求。
张宇满腔的组织语言和卑微希望，瞬间被这盆冷水浇得透心凉。他愣在原地，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作者“俺不吃豆腐”推荐阅读《穿越后，我一脚踹飞原身之妻》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你……你说什么？”他下意识地问，声音干涩。
“则明说他弟弟在国外，学校催交学费了，最后期限就是明天！还差两万，对方催得急！你先转给我应应急！”李雪语速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毕竟我们还没正式离婚，手续都没办，你还是我法律上的丈夫吧？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弟弟因为交不起学费辍学吧？快点，银行卡号我马上发你！”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张宇的心脏。
则明。弟弟。学费。两万。
不是关心他这几天去了哪里，不是询问他公司的情况，不是为那晚的争吵和破碎的杯子道歉，甚至不是一句“你还好吗”。
在她那里，他存在的意义，似乎只剩下了一个——给王则明以及他相关的一切，提供资金支持。
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所有关于过往甜蜜的回忆和对未来的最后一丝幻想，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可笑，无比廉价。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凉和绝望，从心脏最深处蔓延开来，瞬间流遍西肢百骸，将他彻底冻结。
他握着手机，手指冰冷僵硬，仿佛不是自己的。他听着电话那头李雪不耐烦的催促“你听到没有？快点啊！”，忽然觉得无比疲惫，疲惫到连愤怒和悲伤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用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到可怕的语气，轻轻地，一字一句地反问：
“李雪……我公司……十几个员工下个月的工资……都快发不出了……我到处求人借钱……焦头烂额……这些，你都知道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乞求，乞求她能有一秒钟，想到他。
然而，回应他的，是李雪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和冰冷的指责，她甚至懒得掩饰语气里的厌恶：
“你怎么又来了？张口闭口就是你公司你员工！则明家都快塌了！他弟弟就要辍学了！是辍学重要还是你发工资重要？晚几天发工资会死吗？你就是小气！守着你那点钱！冷血！自私！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嘟嘟嘟——”
电话被狠狠挂断。
忙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张宇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手机还贴在耳边，维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彻底风化的石雕。
窗外霓虹闪烁，映在他空洞无神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光亮。
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熄灭了。
连灰烬都没有剩下。
原来，他所以为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座冰山。
他缓缓地放下手机，目光落在摊开的那本回忆相册上。照片上李雪的笑容依旧灿烂，那份初遇时的惊艳和心动，此刻却像最尖锐的讽刺。
他伸出手，极其缓慢地，一页一页地，将相册合上。
然后，他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那个名字，手指在删除键上停留了许久许久。
最终，他没有按下去。
只是觉得，累了。
彻彻底底地，累了。
他站起身，没有再看那本相册一眼，也没有拿任何东西，如同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间冰冷的宿舍，走进了外面沉沉的夜色里。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
只是不想，再停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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