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众设计师展会圆满落幕。李雪的展位以其独特的设计风格和用心的陈列，吸引了不少关注，虽然未能立刻接到巨额订单，但后续又陆续收到了几个不错的询盘和一个小批量的生产合同。
这笔收入，加上之前两个意向订单的预付款，像久旱后的甘霖，让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放松。
虽然距离还清所有债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至少，工作室活下来了，并且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种依靠自己双手一点点挣回希望的感觉，让她踏实而充满力量。
王则明那边，在老家村委会持续不断的压力和父亲几乎绝望的催促下，又东拼西凑地还了三万元过来，是通过法院正规渠道转交的。欠款的总额，在一点点地减少。
这一切微小的进展，都像是一点点累积起来的光亮，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也让一首压在心口的巨石，似乎变轻了一点点。
在一个周末的下午，她去老房子给月季花浇水，恰好遇到张宇过来取一些旧文件。
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再像最初那样冰封刺骨，但也谈不上热络，更像是一种保持着安全距离的、谨慎的和平。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进来，阳台上几株月季开得正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薄荷糖的清新气息。
李雪浇完花，看着正在书桌前翻阅文件的张宇的侧影，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一个埋藏心底很久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并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
她深吸一口气，攥了攥微微出汗的手心，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张宇……”她轻声开口。
张宇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她，带着询问。
“我……”李雪有些紧张，声音微微发颤，但还是努力说了下去，“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完全原谅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我也不着急，我真的不着急。”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眼神里充满了愧疚、期待和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
“我就是想……等我把王则明剩下的欠款，还有风华的违约金，全部都靠自己还清之后……我们能不能……一起去一趟青岛？”
说到“青岛”两个字时，她的声音明显哽咽了一下，眼睛里迅速氤氲起一层水汽，但她强忍着，继续说完：
“就去海边……不用拍什么正式的婚纱照，就只是……简单地拍一张照片，行吗？”
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就当是……替以前的张宇，圆那么一点点……小小的遗憾。可以吗？”
说完这番话，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心脏狂跳不止，像是等待着最终的审判。她害怕听到冰冷的拒绝，害怕自己这看似得寸进尺的要求会打破眼下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张宇沉默地看着她。
看着她通红的眼眶里强忍的泪水，看着她脖子上那枚从未再摘下的托帕石锁骨链，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深切愧疚、卑微期待和孤注一掷勇气的复杂情绪。
“青岛”、“海边”、“照片”……这些词汇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原身记忆的闸门。那些深藏在日记本里的、从未对人言说的渴望和遗憾，如同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
原身是如何满怀期待地预订套餐，如何偷偷学习拍照姿势，如何因为取消而失落心痛……那些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而眼前这个女人，她记得。她不仅记得，还将这遗憾当成了自己必须去弥补的罪责。
他原本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提醒她不要得寸进尺，提醒她有些遗憾注定无法弥补。
但话到嘴边，却没能立刻说出口。
她的提议，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赎罪，为了填补那个因她而生的窟窿。这种认知，让他那颗习惯于冷静分析和权衡利弊的心，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
他沉默的时间并不长，但对李雪来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那枚锁骨链上，又缓缓移回：
“等你把男配的欠款，和风华的违约金，全部靠自己还清之后……”
他重复了一遍她设定的前提条件，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认可。
然后，他给出了一个极其谨慎的、留有充分余地的、条件性的回应：
“再说。”
没有肯定，没有承诺，只有两个模糊的字眼——“再说”。
但这对于李雪来说，己经足够了！
这不再是冰冷的、斩钉截铁的拒绝！这是一个有条件的、留有空间的回应！是一个需要她拼命努力去够到的目标！
这意味着，她还有机会！她还有可能，去弥补那个深可见骨的遗憾，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巨大的解脱感和难以言喻的激动瞬间冲垮了她的防线，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但她没有哭出声，而是用力地、重重地点头，像是生怕他反悔一样，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
“好！我一定会的！我一定会尽快还清！一定！”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却更像是燃起了两簇明亮而炽热的火焰，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心和希望。
张宇看着她这幅样子，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移开了目光，继续收拾手中的文件，仿佛刚才那段对话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那潭看似平静的湖水，己经被投入了一颗不大却足以引起涟漪的石子。
而李雪，则怀着一种混合着悲伤、喜悦和巨大动力的复杂心情，离开了老房子。
“再说”这两个字，像一颗种子，在她干涸的心田里悄然落下，虽然渺小，却蕴含着无限的生机。
她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仿佛己经看到了青岛那片蔚蓝的海。
为了那个“再说”，她有了必须更加努力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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