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高层公寓的落地窗，在木地板上铺开金色的网格。李雪赤脚踩过温热的光影，端着两杯咖啡走向书房。门虚掩着，能听见张宇低沉的讲电话声。
“这个报价再压三个点……对，告诉他们我们能找到更优的供应链。”
她停在门口，看着丈夫坐在电脑前的背影。晨光勾勒出他衬衫下绷紧的肩线，也照亮了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表。这样的场景几乎成了每个工作日的常态。
电话终于挂断。张宇揉着眉心转身，看见她时微微怔住。
“吵到你了？”他接过咖啡，手指无意间擦过她的。
李雪摇头，目光落在摊开在书桌上的设计稿上。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的秋冬系列，此刻正被张宇用红笔标了几处记号。
“这个袖口设计，”他点着其中一张草图，“工艺太复杂，量产成本会很高。”
她凑近去看，发梢扫过他的手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剃须水味道，混着咖啡的醇香。
“可是这是整个系列的点睛之笔。”她指着效果图上的细节，“如果简化就失去特色了。”
张宇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试试换个思路。”他忽然拿起铅笔，在草图纸上快速勾勒，“保留设计感，但调整缝合方式。这样既能控制成本，又不影响视觉效果。”
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李雪看着那个困扰她一周的难题被轻松化解。他总能这样，用完全跳出行业框架的思维，给她意想不到的启发。
“你真是……”她轻叹一声，语气里带着佩服又有些不服气。
张宇抬头看她，眼角有细微的笑纹：“别忘了，我经手过的建材种类，比你设计过的面料还多。”
这话说得平淡，却让她想起他那个世界里庞大的商业版图。有时她甚至觉得，经营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对他来说，就像是在玩过家家的游戏。
但下一秒，他就把修改好的草图推到她面前：“不过审美你说了算。我只是提供选项。”
阳光从窗外涌进来，给铅笔线条镀上金边。李雪看着那张草图，忽然发现他在袖口内侧画了个极小的月季花纹样。
“这是？”
“秘密细节。”他合上笔帽，“就像你那条项链的刻字。”
她下意识碰了碰锁骨处的钻石链坠。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是海外客户的越洋电话。张宇朝她抱歉地笑笑，重新戴上耳机。
李雪轻手轻脚退出去，关门前最后回头一眼。他正对着屏幕切换成英语，流利的专业术语里，手指却无意识地转着那支画过月季花的铅笔。
这样的早晨过后，往往会有那样的夜晚。
某天深夜，李雪被客厅的灯光惊醒。摸到身边空着的床位，她披衣起身。张宇坐在沙发里，电视静音开着，屏幕上跳动着财经新闻的光影。
“吵醒你了？”他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她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下。不需要多问，从他松开的领带和手边空掉的咖啡杯就能看出，这又是一个棘手的谈判夜。
李雪伸手按上他的太阳穴，指尖触到紧绷的肌肉。张宇微微一僵，随后缓缓放松下来，闭上眼睛。
“那个台湾客户？”她轻声问，指腹轻轻打圈。
“嗯。”他简短应道，喉结滚动，“条款谈不拢。”
电视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李雪看着他眼下的淡青，想起白天他轻松解决她设计难题的样子。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
“要喝点热牛奶吗？”她问。
张宇睁开眼，目光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力道有些重。
“就这样待会儿。”他说。
于是他们沉默地坐在深夜的客厅里。她的手指在他额间轻柔按压，能感觉到他逐渐平缓的呼吸。首到财经新闻开始重播，他才轻轻拉开她的手。
“好了。”他站起身，阴影笼罩下来，“去睡吧。”
但真正让人感到安心的，是每周日下午的老房子之约。
第一个这样的周末，李雪抱着设计稿推开老房子的门时，发现张宇己经在了。他坐在那张旧书桌前处理邮件，手边放着换好的薄荷糖罐子。
“月季该浇水了。”他头也不抬地说。
阳光透过碎花窗帘，在他睫毛下投下细密的阴影。李雪忽然觉得，这个场景熟悉得让人心悸。
她放下画板去照料阳台的月季，回来时发现他己经挪开笔记本电脑，给她腾出了半张书桌。两人各占一边，他处理邮件，她画设计稿，只有铅笔沙沙声和键盘敲击声交织。
有时画到一半，李雪会抬头偷看他专注的侧脸。这时他总会忽然开口，眼睛还盯着屏幕：
“哪里卡住了？”
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
但最让人意外的，是某个周五傍晚，张宇突然提前下班来接她。
“收拾一下。”他靠在工作室门框上说，“带你去个地方。”
车穿过黄昏的街道，停在一家藏在巷子里的私房菜馆前。门脸很旧，招牌上的字都褪了色。李雪正疑惑，却见张宇掏出手机对照着什么。
“应该是这里。”他喃喃自语。
落座后，老板递来手写菜单。张宇看得很仔细，指尖在某个菜名上停留良久。
“这个陈皮排骨。”他抬头问老板，“是原来老陈记的配方吗？”
老板惊讶地看他：“年轻人怎么知道？老陈记关张都十年了。”
张宇笑笑没回答，只点了菜。等菜时，他轻声对李雪说：“日记里写，他攒了很久钱想带你来，最后因为给你买画具放弃了。”
陈皮排骨端上来时，李雪尝了一口。酸甜适口，骨酥肉烂。她抬头看张宇，发现他正静静看着她。
“好吃吗？”他问。
她点点头，喉咙有些发紧。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他不仅仅是在完成某个遗愿清单，更是在用这种方式，让那些遗憾都变成现在的圆满。
饭后散步回家，路过一家新开的甜品店。张宇忽然停下脚步，看着橱窗里的草莓蛋糕。
“要不要尝尝？”他问，“日记里说，你每次路过都会多看两眼。”
李雪望着玻璃上两人的倒影，轻轻挽住他的手臂。
“今天不想吃甜的。”她说，“就想这样走走。”
夜风拂过，带来月季的香气。她感到他的手臂微微收紧，体温透过衬衫传来。
这样的瞬间，比任何甜品都让人安心。
回到老房子时己是深夜。张宇在书桌前整理文件，李雪在沙发上修改设计稿。薄荷糖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阳台上传来月季花摇曳的细响。
她抬头看他，他正好也看过来。目光相遇的瞬间，两人都微微一愣，随即同时露出笑意。
“下周末……”李雪轻声开口。
“嗯，”张宇合上电脑，“还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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