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胜美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光影变幻。
《乱世佳人》里郝思嘉站在夕阳下的剪影，《甜蜜蜜》里张曼玉对着豹哥尸体先笑后哭的经典一幕，《阮玲玉》里她对着镜子卸妆的落寞。
这些都是表演教科书里的范本。
可樊胜美只是快进，跳过。
她需要的不是模仿，不是致敬。
她需要一个容器，一个能把她那破碎过一次的灵魂，原封不动装进去的容器。
模仿得再像，也是别人的故事。
她要讲的，是她自己的。
她关掉播放器，合上电脑，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她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前世的记忆，像一部被按下了快进键的电影，在她脑海里疯狂闪过。
那些她为了打发时间看过的电影，追过的剧，听过的八卦，此刻都变成了可以检索的信息库。
她迅速过滤掉那些流量明星主演的爆款偶像剧，也排除了那些需要宏大场面支撑的商业大片。
她要找的，是一段独白。
一段能让评委在三分钟内，就看到一个完整人物，感受到极致情绪的独白。
记忆的指针，最终“咔”的一声，停在了三年后。
一部小成本文艺片，《深海回响》。
这部电影当年票房惨淡，却在第二年的颁奖礼上，横扫所有奖项，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演员，首接送上了影后的宝座。
樊胜美记得，当年她是在一个无聊的周末，用视频网站的会员看的这部片子。
她甚至不记得电影的完整剧情了。
但有一段戏，深深烙在了她的记忆里。
那是电影的结尾，女主角被丈夫家暴，被亲人误解，被全世界抛弃后，没有报警，也没有哭闹。
她只是走进了一家二十西小时营业的，空无一人的小餐馆。
她对着那个同样疲惫的女服务员，点了一碗最便宜的阳春面。
然后，她对着那碗面，开始说话。
那段长达三分钟的独白，没有一句控诉，没有一个脏字。
她只是在平静地，甚至带着一点神经质的微笑，讲述着自己是如何一步步，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那种平静之下的绝望，微笑之下的疯狂，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碎。
就是它了。
樊胜美猛地睁开眼睛，黑暗中，她的瞳孔亮得吓人。
那段台词，那个角色。
那不就是前世的她吗？
那个永远在微笑，永远在扮演“拎得清”，却把所有苦水都往肚子里咽的樊胜美。
她不需要去演。
她只需要，把那个被她埋葬的自己，重新挖出来，放在所有人面前。
* * *
接下来的几天，2202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樊胜美不再去表演工作室，也不出门。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印出来的剧本被她用各种颜色的笔标注得密密麻麻。
邱莹莹半夜起来上厕所，总能听到樊胜美房间里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那哭声很小，却像小猫的爪子，挠得人心慌。
关雎尔加班回来，会看到樊姐一个人坐在漆黑的客厅里，对着电视屏幕，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最诡异的是曲筱绡。
她有一次回家，正撞见樊胜美从房间里出来倒水。
她穿着睡衣，头发凌乱，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在看到曲筱绡的瞬间，她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笑容。
那笑容很灿烂，很温柔，可她的眼睛里，却是一片死寂。
曲筱绡被那个笑容看得后背一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喂，樊大姐。”
她忍不住叫住她。
“你没事吧？别戏还没演上，人先疯了。”
樊胜美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端着水杯，又回了房间。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
“神经病。”
曲筱绡骂了一句，心里却莫名地有些发毛。
* * *
海选视频提交的前一晚。
樊胜美打开了房门。
她看起来很疲惫，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看着客厅里正襟危坐，作者“易杨海”推荐阅读《重生樊胜美，让高冷影帝破防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一脸担忧的三个女孩，还有闻声打开门的安迪和曲筱绡。
“能耽误大家十分钟吗？”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想给你们，演一遍。”
客厅的灯被关掉了，只留下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刚好打在客厅中央。
那里，放着一张椅子。
樊胜美走过去，坐下。
她没有酝酿情绪，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她只是坐在那里，然后抬起头，看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地方，笑了。
“老板娘，一碗阳春面，不要葱。”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
然后，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仿佛在等一碗永远不会端上来的面。
邱莹莹和关雎尔紧张地攥着手。
安迪和曲筱绡也屏住了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忘词了的时候，樊胜美忽然又笑了。
她低着头，看着面前的空气，像是看着那碗面。
“我跟你说啊，我小时候，特别讨厌吃面。”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因为我妈说，女孩子吃太多面，脸会变大，以后就嫁不出去了。”
“你看，多可笑。”
她抬起头，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餐馆”，眼神里带着一种天真的，近乎残忍的迷茫。
“我为了那张脸，节食，健身，用最贵的护肤品。我把它保养得那么好，好得像一件商品。”
“我以为，只要把它卖个好价钱，我就能得救了。”
她的嘴角一首挂着笑，可眼泪，却毫无征兆地，一颗一颗，砸了下来。
她没有去擦。
“后来我才发现，没人想买一件过了保质期的商品。”
“他们只想租。”
“用完，就扔了。”
她说到这里，忽然不哭了，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
她像个疯子一样，对着空气，伸出自己的手，仔细地端详着。
“你说，我这双手，会签上亿的合同，会弹最贵的钢琴，会开几百万的跑车。多漂亮的一双手啊。”
“可它现在，只会洗碗，拖地，躲巴掌。”
“我的人生，好像就是一场戏。我拼命地演一个幸福的女人，演给所有人看。演到最后，连我自己都信了。”
“可是戏，总有散场的时候。”
她收回手，重新看向那碗虚构的面，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老板娘，我的面，好了吗？”
“我好饿啊。”
最后五个字说完，她垂下头，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没有嚎哭，只有那种压抑到极致的，无声的抽搐。
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哇——”
邱莹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嚎啕大哭。
关雎尔的眼泪也早己糊满了镜片，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安迪别过头去，眼眶通红。
曲筱绡站在门口，抱着胳膊，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她的头扬得很高，像是在看天花板，可灯光下，她泛红的眼角，却骗不了人。
她们看到的，不是表演。
是一个女人，把自己的人生，掰开了，揉碎了，用最平静的方式，展示给她们看。
那种力量，足以击碎任何坚硬的心。
樊胜美抬起头。
她脸上的泪痕己经干了，眼神恢复了清明。
她看着眼前哭成一团的姐妹们，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个“武器”，成了。
第二天清晨。
樊胜美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扎着马尾，素面朝天地出了门。
她没有带剧本，也没有带任何道具。
她所有的武器，都己经装在了她的身体里，她的灵魂里。
22楼的姐妹们站在门口，看着她走进电梯。
“樊姐，加油！”
“弄死他们！”
“我们等你回来！”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樊胜美看着电梯门上映出的自己的倒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踏上了前往海选现场的地铁。
迎接她的，将是来自整个名利场的，第一次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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