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导演的声音，在巨大的演播厅里拉出长长的回响，最后消散在凝固的空气里。
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
一百多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舞台侧面那扇紧闭的铁门。
仿佛那里即将走出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决定他们命运的神。
“咔哒。”
门锁轻响。
门，被推开了一道缝。
一束干净的，不属于舞台的自然光线，从门缝里切了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笔首的光痕。
一个修长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再简单不过的黑色高领毛衣，外面是同色的长款风衣，身形挺拔如松。
他一出现，整个演播厅那股浮躁、喧嚣、充满欲望的气息，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灭了。
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现场导演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敬畏，一字一顿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顾时洲。”
轰！
人群炸了。
如果说之前只是安静，那么现在，就是死寂之后的集体失声。
无数人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像铜铃，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顾……顾时洲？我没听错吧？那个顾时洲？”
“天哪！活的！真的是活的！”
“他不是从不上综艺吗？节目组这是把天捅下来了吗？”
之前还不可一世的银发男孩，此刻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生怕自己那点张扬，会脏了那位大神的眼。
那个妆容精致的女孩，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眼里的算计和嫉妒，瞬间变成了纯粹的崇拜和仰望。
樊胜美也愣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顾时洲。
这个名字，在演艺圈，就是一个传奇。
二十岁出道，第一部电影就拿了最佳新人。
二十三岁，凭借一部小成本文艺片，横扫国内三大电影节，成为史上最年轻的三料影帝。
之后五年，他只拍了三部电影，每一部，都是封神之作。
他为人低调到近乎神秘，零绯闻，零炒作，从不参加任何商业活动和综艺节目。
圈内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人间尺子”。
因为他就是行业里那把最精准，最冰冷，最不近人情的标尺。
被他点评过的演技，无一不是一针见血，毒舌到让一线明星都下不来台。
这样一个人，一个站在金字塔顶端，连呼吸都带着疏离感的男人。
他怎么会来？
来参加一档，在他眼中，恐怕跟小孩子过家家差不多的选秀节目？
樊胜美想不通。
全场所有人都想不通。
而那个引发了全场骚动的男人，却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闻。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像是结着一层万年不化的寒冰，平静地扫视了一圈现场。
那目光里，没有好奇，没有审视，甚至没有情绪。
仿佛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毫无意义的布景。
他径首走向评委席，在最中央的位置坐下。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他坐下的那一刻，整个演播厅的温度，都好像凭空降了好几度。
之前还蠢蠢欲动的人心，瞬间被冻结了。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拿起桌上厚厚一叠的选手资料，修长的手指，捏着纸张的边缘，开始一页一页地翻看。
“哗啦……”
“哗啦……”
纸张翻动的声音，成了整个空间里唯一的声音。
那声音不大，却像鼓点一样，一下一下，敲在每个选手的心上。
所有人都紧张地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感觉自己不像来比赛的选手，更像是一群等待被挑选、被估价的商品。
而那个男人，就是唯一的买家。
樊胜美站在人群的角落里，手心己经沁出了一层冷汗。
她看着那个男人，看着他被灯光勾勒出的，冷硬的侧脸轮廓。
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个男人，会比之前那个张明导演，严格一百倍，也危险一百倍。
张导的严厉，是恨铁不成钢，是希望看到璞玉。
而这个男人的冷漠，是一种纯粹的，对所有平庸之物的无视。
想入他的眼，比登天还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顾时洲翻动资料的速度很快，几乎两三秒就翻过一页。
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被这种压抑的气氛逼疯时。
他翻动纸张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他的目光，凝固在了某一页上。
然后，他缓缓抬起了头。
那双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第一次，从那叠资料上移开，精准地，扫向了选手区。
那道目光，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锋利无比。
被他扫过的选手，无不心头一跳，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樊胜美感觉到了那道目光正朝自己这个方向移来。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也抬起了头。
刹那间。
她的视线，与顾时洲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空中，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
那三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那目光里，没有海选时张导眼中的惊艳，没有厌恶，也没有欣赏。
只有一种纯粹的，冷静到近乎残忍的审视。
像一个最高明的工匠，在审视一件刚刚出土的器物。
他要看的，不是它表面的光彩。
而是要穿透它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包浆，看清它最核心的质地，看清它经历过怎样的烈火，怎样的捶打，才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樊胜美感觉自己在那道目光下，无所遁形。
她所有的过往，所有的伤疤，所有的不堪与倔强，仿佛都被那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三秒后。
顾时洲收回了目光，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合上了手里的资料，看向身旁的现场导演，声音低沉，没有一丝波澜。
“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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