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很低，没什么情绪，但很冷。
“剧本围读，你迟到了三分钟。”
樊胜美的身体一僵。
她慢慢转过身。
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简单的黑色休闲装，手里拿着一本旧剧本。
是顾时洲。
他看着她，眼神平静，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就是这部戏的男主角。
会议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刚才还热络的气氛没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樊胜美和顾时洲之间打转，带着看热闹的意思。
张明导演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樊胜美的脸有点发烫。
她立刻朝顾时洲鞠了一躬。
“对不起，顾老师，飞机晚点，我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
她没有多解释。
顾时洲没理会她的道歉。
他从她身边走过，把手里一本写满笔记的剧本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导演刚改了戏，这是新的。”
他看了看墙上的钟。
“一个小时后，拍第一场。”
说完，他就在主位上坐下，翻开自己的剧本，没再看她。
会议室里有人小声抽气。
一个小时后就要拍改过的戏，这根本不可能完成。
角落的几个副导演和场记，同情地看着樊胜美。
谁都知道顾时洲是戏疯子，但没想到他对一个新人也这么苛刻。
张明导演咳了一声，想打圆场：“时洲，胜美她刚来……”
“导演。”顾时洲头也没抬地打断他，“你的戏，等不起。”
这话一出，没人能再求情了。
张明导演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在这个剧组，导演说了算，但顾时洲是唯一的例外。
樊胜美站在原地，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她身上。
她没去看别人同情或幸灾乐祸的表情，只是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剧本。
翻开，新打印的纸还带着油墨味。
第一场就是她和顾时洲的重头对手戏，台词多，情绪复杂。
樊胜美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没抱怨，拿起剧本对众人鞠了一躬。
“抱歉，失陪一下。”
说完，她转身走出会议室，找了个没人的楼梯间角落坐下。
她没有急着背台词，而是闭上眼睛，回想自己过去的那些经历。
那些被背叛和被逼到绝境的痛苦回忆，能帮她理解角色的感受。
她要做的不是背台词，而是让自己变成角色本人。
* * *
一个小时后，片场。
破败出租屋的布景己经搭好，所有人都己就位。
气氛很紧张，大家都知道第一场戏不好拍。
顾时洲换好戏服，坐在监视器后面闭目养神，整个人很安静，但气场很强。
樊胜美化好妆走了过来。
她穿着旧毛衣，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她一出现，片场就安静了不少。
她整个人己经进入了角色状态。
张明导演看着监视器里的她，眼睛一亮，对旁边的顾时洲低声说：“你看，我没选错人吧。”
顾时洲睁开眼，看了看樊胜美，没说话。
“各部门准备！”
场记打板后，拍摄开始。
“第一场，第一镜，A！”
顾时洲扮演的男主角一脚踹开门冲进来，抓住樊胜美的肩膀把她按在墙上，眼睛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地吼道：
“钱呢！”
“我让你拿去救命的钱呢！”
他强大的气场首接压向樊胜美。
片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觉得这个新人肯定会被影帝的气势压垮。
但樊胜美没有。
她没被顾时洲带着走，甚至没有挣扎。
她只是抬起头，用空洞的眼睛看着他。
然后，她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没了。”
她的声音很轻。
“我把它还给那些人了。”
“用它，买回了我的命。”
顾时洲愣住了。
剧本里，她这里应该崩溃哭喊。
可她没有，她的平静出乎他的意料，打乱了他愤怒的情绪。
这个临场发挥，让两人之间的戏剧张力立刻就有了。
顾时洲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没有表演痕迹，只有一种彻底的麻木。
他心里被触动了一下。
他也下意识地偏离了剧本。
他松开手，后退了一步，眼里的愤怒变成了痛苦和不敢相信。
“你……”
“我脏了。”
樊胜美看着他，眼泪大颗地从眼睛里滚落。
她哽咽着说出最后一句台词：“可是，是你不肯要我了啊……”
“卡！”
张明导演的声音有点抖。
他盯着监视器回放，一动不动。
片场一片安静，所有人都被刚才那场戏惊住了，太真实了。
几秒后，不知道是谁先鼓掌，接着整个片场都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樊胜美还靠在墙上，没从情绪里出来，眼泪还在流。
顾时洲从她身边走过时，停了一下。
他没看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还行。”
他顿了顿，又说：“但你最后那滴眼泪，早了零点五秒。”
这句挑剔的“还行”，反而让樊胜美觉得踏实了。
她知道，自己在这个剧组站稳了。
* * *
当晚，樊胜美回到招待所。
洗完澡后，她坐在书桌前摊开剧本。
白天的兴奋劲过去，她又开始认真钻研明天的戏。
那是一场独白，角色在崩溃后要重新站起来，台词是：“没关系，天塌下来，我自己扛。”
可她怎么念都觉得不对。
说得狠了像赌气，说得轻了又软弱。
她试了十几种语气，都抓不住那种绝望中带着坚韧的感觉。
就在她快要烦躁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疑惑地去开门。
门外站着拿着剧本的顾时洲。
他看着她，还是没什么表情。
“你那句词的情绪，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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