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陆军讲武堂内,沙盘推演正酣,学员们为了争夺“西域”一处虚拟绿洲的控制权,争论得面红耳赤。而在咸阳宫深处,一间被黑冰台严密控制的“舆情分析密室”内,另一场无声的“推演”也在紧张进行,其依据并非假设,而是源源不断从西方汇聚而来的、零碎却真实的情报碎片。
张瑁使团的归来,如同打开了一扇窥向西方的窗户。虽然使团主力并未深入至最遥远的西方,但他们带回了大量与沿途部落、城邦、尤其是那些远道而来的安息、粟特商人接触的记录。这些记录庞杂、琐碎,甚至充满道听途说和夸张之词,如同散落一地的拼图碎片。
嬴政深知这些信息的价值,他下令黑冰台成立专门的情报分析小组,由精通数理逻辑、心思缜密的文吏和几位通晓胡语的译官组成,任务就是从这海量的碎片中,筛选、比对、拼接,试图还原出西方世界更真实的权力格局。
密室西壁挂满了不断增补和修改的地图,上面贴满了各种颜色的纸条,标注着地名、部落名称、物产和模糊的传闻。中央的长条案几上,堆满了书写在纸张上的谈话记录、商品清单、以及分析人员写下的推断摘要。
分析工作枯燥而艰巨。一条来自粟特商人的醉后狂言,可能需要与另一份来自月氏俘虏的零散供词,以及张瑁使团观测到的西方商队武装情况相互印证,才能得出一个相对可靠的结论。
经过数月不眠不休的整理、辩论、推理,一份初步的、标注着“绝密”字样的《西域以西诸势力研判摘要》,被呈送到了始皇嬴政的案头。
嬴政屏退左右,独自在灯下仔细翻阅这份凝结了无数心血的报告。报告中的内容,远比那沙盘上的轮廓更加具体,也更加令人警惕:
**一、安息帝国(Parthia):** 情报显示,此国位于西域更西,控扼东西商道,势力颇强。其民善于骑射,尤精于一种“回马箭”之术,骑兵战力不容小觑。国内似乎政局相对稳定,但与更西方的另一个大帝国(见下)似有宿怨,边境时有摩擦。其富庶程度,据商贾言,远超西域诸国。
**二、塞琉古帝国(Seleucid Empire,报告中或称为“西叙亚”、“条支”等模糊音译):** 此国据描述更为古老和庞大,位于安息以西,疆域首抵“西海”(地中海)。情报提及该国军队作战方式奇特,喜用密集如林的长矛方阵,辅以各种巨大的弩炮(可能是对希腊化军队方阵和攻城器械的模糊描述),纪律严明,曾建立过庞大霸权,然近期似有衰颓之象,内部纷争不断,对东方控制力减弱,方才给了安息崛起之机。
**三、身毒(印度):** 对此地情报稍多。其地炎热,人口极其稠密,邦国林立,犹如战国之时的中原。诸国信仰繁杂,有种姓之别。其地盛产黄金、宝石、象牙、香料,且有大象可用于战争,皮糙肉厚,冲击力极强。目前似乎由一称为“孔雀王朝”的大国主导,但其具体军力、国情,仍需进一步探查。
**西、更遥远的传闻:** 有极少数来自最西方商队的模糊信息提及,在塞琉古以西,越过地中海,还有诸多城邦国家,其民好战,擅长一种名为“军团”的战术(可能指罗马共和国),作战方式与东方迥异,重视土木工程与短剑格斗。甚至提及北方有金发碧眼、身材极其高大的“蛮族”(可能指日耳曼人或凯尔特人),时常南下劫掠。
报告的最后,分析人员谨慎地总结:西方世界并非蛮荒之地,而是存在着多个历史悠久、体制复杂、军力强大的文明国度。其战争方式、武器装备、社会组织均与中原及草原民族大不相同。未来若与之接触,无论是战是和,均需格外谨慎,万不可掉以轻心。
合上报告,嬴政久久沉默。灯火跳跃,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和看不出喜怒的脸庞。
他心中的震撼其实远胜于面色所显。这些情报,印证了他来自后世的某些记忆碎片,但也增添了大量鲜活的、令人警惕的细节。他原本以为大秦的军力经过革新己足以傲视寰宇,但现在看来,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危险。
安息的骑射、塞琉古的方阵、身毒的战象、罗马的军团……每一个都不是易与之敌。世界的广阔,不仅意味着无尽的机遇,也意味着无数的挑战和强敌。
然而,这种警惕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征服欲与好胜心。
“有意思……”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原来并非只有朕一家在砥砺前行。也好,对手越强,征服起来才越有滋味。”
他站起身,走到那巨大的寰宇沙盘前,目光锐利地扫过安息、塞琉古、身毒的区域。
“传令黑冰台,”他沉声道,“加大对西方情报收集之力度。下次西行之队伍,需有精通绘画、算学之人同行,尽可能详细绘制山川地貌、城防布局、军队阵列图。”
“另,命讲武堂,依据现有情报,开始研究应对西方重步兵方阵、战象冲击、以及那种‘回马箭’骑兵战术之策。朕要未雨绸缪。”
未知的迷雾正在渐渐散去,显露出其下隐藏的、强大而真实的轮廓。帝国的视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未来可能遇到的、形态各异的对手。紧张感与兴奋感,同时弥漫在咸阳宫的核心圈层。
全球争霸的棋盘上,其他的棋子,终于从模糊的阴影中,露出了它们的真容。而执掌大秦这颗最锋利棋子的皇帝,己然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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