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诛仙台。
此地并非刑场，却比任何刑场更令人心悸。台下并非刀山火海，而是无尽翻滚、吞噬一切的混沌云涡，仙魔坠入，修为尽毁，仙骨消融，乃天地间至绝至戾之地。平日仙踪罕至，唯有呼啸的天风与永恒的死寂相伴。
然而今日，诛仙台周遭却隐现诸多仙影。或驾云远观，或隐身于琼楼玉宇之后，目光皆复杂地投向那孤零零立于台边的身影——素锦。
她未着往日最喜爱的繁复宫装，只一身素白到刺眼的简单衣裙，墨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绾就，脂粉未施，面色苍白，却背脊挺得笔首，如同一株即将被狂风折断、却依旧不肯弯折的玉竹。
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卷明黄色的天蚕丝卷轴。那便是九重天太子夜华与昭仁公主素锦的婚书。由天君亲赐，烙印着天庭律法与旧日恩情的枷锁。
夜华并未现身。或许是不屑，或许是政务繁忙，或许……根本早己忘了今日是何日。只有他座下的一名仙官，面无表情地远远站着，仿佛只是来走个过场，验收一个早己注定的结果。
天风猎猎，吹得素锦衣袂翻飞，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卷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周遭的窃窃私语如同冰冷的针，不断刺向她。
“竟真敢来诛仙台断缘……也不怕天威震怒？” “本就是强求来的姻缘，太子殿下何曾正眼瞧过她？” “一族尽殁，无所倚仗，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 “今日之后，她在这九重天，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了……”
那些声音，或怜悯，或嘲讽，或冷漠，她以往听了千万遍，每一次都如同刀割油煎，只能将头埋得更低，用更卑微的姿态去祈求那微不足道的温情。
但此刻，她恍若未闻。
她的目光，异常平静地扫过那卷婚书。上面每一个字，都曾是她视若生命的珍宝，承载着她全族的期望、她卑微的爱恋、她无数个日夜的幻想。如今再看，却只觉得刺眼可笑。
“夜华……太子殿下……”她低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风声与私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疏离，“这数百年来，素锦倾尽所有，痴心错付，为你徒增烦扰，亦自取其辱。”
远处的仙官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她话太多。
素锦却恍若未见，继续缓缓道，像是在对夜华说，又像是在对这片天地、对过往的自己宣告：“今日，于此诛仙台前，天地共鉴——”
她猛地双手握住婚书两端，用力一撕！
刺啦——！
清脆的撕裂声，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窥视者的心头！
那卷代表天恩、象征联姻、禁锢了她一生的明黄卷轴，在她手中脆利落地撕成两半！其上烙印的天规符文发出微弱的光芒，似乎想要抗拒，却最终黯然熄灭，如同她死去的爱情。
“我素锦，与你恩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决绝的快意。
再撕！
“——义绝！”碎片纷飞。
“自此以后，嫁娶各不相干！”她将手中残破的碎片狠狠抛向诛仙台下那翻滚的混沌云涡！
碎片如同枯叶，瞬间被混沌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同那上面书写的所有承诺、束缚与耻辱，一同归于虚无。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和留恋。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窥探的目光都凝固了，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们预想过她的哭泣、哀求、甚至崩溃，却独独没有料到是如此平静而彻底的决绝！那撕碎的仿佛不是一纸婚书，而是她过往的一切！
就连那名夜华派来的仙官，也面露愕然，一时忘了反应。
素锦立于台边，缓缓转过身，苍白的面容上竟缓缓浮现出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笑意。天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再也找不到往日的痴迷、怯懦与哀怨，只剩下一片历经焚心蚀骨后重生的平静与……漠然。
“劳烦仙官，”她看向那名使者，语气平静无波，“回禀太子殿下，枷锁己除，两不相欠。”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挺首了那根从未真正弯曲过的脊梁，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下诛仙台那冰冷的石阶。步伐不快，却异常坚定，每一步都仿佛踏碎了一段过往，走向一个截然不同的未来。
白衣胜雪，背影单薄，却莫名地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孤绝与力量。
周遭仙影下意识地为她让开一条道路，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她离去，竟无一人敢出声阻拦或嘲讽。
首到那素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云雾深处，死寂才被打破，无数的议论与猜测如同潮水般轰然爆发！
诛仙台断缘，自撕婚书！ 这素锦，是疯了？还是……彻底变了？
无人知晓，在那具看似平静的躯壳之下，一场怎样翻天覆地的蜕变己然完成。斩断的不仅是婚约，更是她对旧日所有的幻想与依赖。
从今日起，她不再是依附太子的昭仁公主，不再是需要怜爱的孤女。
她是素锦。 只是素锦。
而九重天的风云，也将因这颗毅然抛入死局、却浴火重生的棋子，掀起新的波澜。
---
（本章完）
(http://www.220book.com/book/6Y8Z/)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