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五十，女生宿舍302的灯准时灭了。
月光从铁栅栏窗外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参差的阴影，像谁摊开的、皱巴巴的纸。
林薇躺在床上，盯着上铺的床板发呆。
这是她住进302的第二周，也是那敲门声准时出现的第三晚。
“咔嗒——”对面上铺的张萌翻了个身，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薇听见她压低声音叹了口气，显然也没睡着。
下铺的李娜呼吸均匀，像是早就习惯了这宿舍的“规矩”，只有偶尔的磨牙声在寂静里划开细缝。
走廊里的声控灯不知被谁的脚步声惊醒，亮了又灭，橘黄色的光短暂地扫过门框，林薇瞥见那几道淡红色的印子——像五根细弱的手指按在米黄色的木门上，颜色浅得近乎透明，却又顽固地不肯消散。
那是第一晚敲门声后留下的。
当时她以为是宿管查寝，几乎是立刻爬起来开了门，楼道里空荡荡的，只有声控灯熄灭前最后一瞬的昏光，映得走廊尽头的窗户像个黑洞。
关上门时，她才发现门框上多了这几道指印，指尖朝内，像是有人站在门外，轻轻按了一下就消失了。
“还有十分钟。”
张萌的声音突然从上方飘下来，带着浓重的鼻音，“你说今晚它还会来吗？”
林薇攥了攥被角：“前两晚都来了。”
第一晚是试探，第二晚是确认——那敲门声总在11点整响起，不多不少，正好三下。
“笃、笃、笃”，力度轻得像羽毛落在纸上，却又清晰得能穿透宿舍里的呼吸声，精准地敲在302的木门中央。
昨晚李娜被敲得烦了，没等第三声落下就扯着嗓子喊“谁啊”，门外没有任何回应。
等她气冲冲地拉开门，楼道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那几道指印，似乎比前一晚更红了些。
“我问过宿管了，”张萌翻了个身，脸对着林薇的方向，月光勾勒出她绷紧的下颌线，“宿管说11点后不会查寝，还说我们是不是集体幻听。可那指印……总不能是我们一起画的吧？”
林薇没说话。
她想起前几天，值周生李明塞给她的那张纸条——“别碰第三十二条”。
当时她只当是高年级学生的恶作剧，首到发现录取通知书上的空白条款、图书馆里找不到的32号索书号，再到这每晚准时的敲门声，那些零碎的异常像珠子一样，被一根无形的线串了起来。
墙上的电子钟跳动着，数字跳到10:59时，林薇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屏住呼吸，盯着那扇门，月光把门框上的指印照得愈发清晰，她甚至能看清最上面那道指印的边缘，像是被什么东西蹭过，带着一丝不规则的毛边。
“笃。”
第一声敲门声响起时，林薇几乎是跳了一下。
声音比前两晚更轻，却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
“笃。”
第二声，张萌的呼吸瞬间变粗了。
“笃。”
第三声落下的同时，林薇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炸响。
她盯着门，看见门板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门外的人还贴着门站着。
“别开。”李娜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开了也没人。”
林薇没动。
她的目光落在那几道指印上，不知是不是错觉，最下面那道指印的颜色似乎深了一点，像干涸的血被重新浸湿。
就在这时，她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布料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人穿着宽大的衣服，在楼道里慢慢走动。脚步声很轻，几乎踩在地毯上就没了声息，却精准地停在302门口，迟迟不肯离开。
张萌的床板又响了一下，带着压抑的颤抖。
林薇攥紧了枕头，指尖冰凉——她突然想起昨天在教室讲台上见到的那本泛黄周记，署名“苏晚”，最后一页的字迹扭曲，写着“我违反了第三十二条”，而周记的边缘，沾着一点和指印颜色相似的淡红污渍。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摩擦声终于消失了。
电子钟跳到11:05时，林薇才敢大口喘气。
她看向门框，那几道指印还在，只是最中间那道指印的顶端，多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点，像是……指甲掐出来的印子。
下铺的李娜突然翻了个身，黑暗里，林薇听见她低声说了一句：“别去找那敲门声的源头，更别问第三十二条……不然，你就会变成下一个‘敲门的人’。”
月光慢慢移开，门框上的指印隐入阴影里，像一个沉默的警告。
林薇闭上眼睛，却总觉得门外还站着人，那道淡红色的指印，正一点点渗进门板里，朝着她的方向，慢慢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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