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低语和手腕上冰冷的刺痛感，让梁文远彻底坠入了冰窖。
“……箱……子……”
“……还……回来……”
那扭曲破碎的音节，像冰冷的针，一遍遍刺入他的脑海。它们的目标明确——那些被孙有财偷走的木箱！而这些无形的“东西”，似乎将怨气投射到了他这个唯一对箱子表现出好奇、并且与孙有财有过接触的活人身上！
他几乎一夜未眠，蜷缩在被子里，冷汗浸透了睡衣。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能让他惊跳起来。他不敢闭眼，生怕一闭上，那些低语就会变得更清晰，或者更可怕的东西会出现在眼前。
天亮时，他像被抽空了力气，眼眶深陷，脸色灰败，比馆里停放的某些遗体还要难看。
“我滴个亲娘哎！”王胖子看到他，吓得手里的馒头都掉了，“文远，你昨晚真去偷牛了？这脸色……要不哥们儿帮你跟老杨头请个假，你去医院瞧瞧吧？”
刘强皱着眉头，递过来一根烟：“抽一口，提提神。顶住，别垮了。”
连李眼镜都从书本上抬起头，看了他很久，才低声说了一句：“阴气侵体，心神不宁。去找老杨头吧，别硬撑。”
梁文远麻木地摇摇头，他现在谁都不敢完全信任。王大姐和赵馆长的对话像根刺扎在他心里。他机械地穿上工作服，如同行尸走肉般跟着老杨头出车。
一整天，他都浑浑噩噩，反应迟钝。老杨头看着他这副样子，眉头紧锁，却罕见地没有斥责，只是默默承担了更多的工作，并在每次上下车时，都用那药水在他周围多喷洒几下。
下午回来，交接完遗体，梁文远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宿舍。他想倒在床上，却发现自己枕头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件东西。
是一个小小的、用草茎粗糙编织而成的人形物件，只有手指长短，通体漆黑，心口的位置却扎着一根细小的、锈迹斑斑的针。
一股寒意瞬间从梁文远的脚底板冲上天灵盖！
这是什么东西？！谁放在这里的？！
他惊恐地环顾宿舍，王胖子和刘强都还没回来，李眼镜也不在。门窗都是好的。
这东西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枕头上！像一个无声的警告，一个恶毒的诅咒！
他颤抖着，不敢去碰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小草人。他想起了孙有财那张油腻的笑脸，想起了他阴恻恻的威胁！是他！一定是他派人干的！他在警告自己，要么合作，要么……这就是下场？
或者……是那些低语声的“主人”干的？它们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
极致的恐惧过后，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怒猛地窜了上来！凭什么？！他只是想找份工作活下去！凭什么要被卷进这些破事里！被鬼缠，被人威胁！
他猛地抓起那个小草人，想把它撕碎扔出去！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草人的瞬间——
“别动！”
一声低喝从门口传来。老杨头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脸色极其难看。他快步走进来，一把打掉梁文远手里的草人，然后从怀里迅速掏出金属壶，将里面的液体狠狠淋在草人上！
“嗤……”
一股极淡的、仿佛头发烧焦般的青烟冒起，那草人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蜷缩，最后化为一小撮灰烬，连同那根锈针也消失了，只在枕头上留下一小块焦黄的印记和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气味。
梁文远看得目瞪口呆，后背全是冷汗。
老杨头盯着那撮灰烬，眼神冰冷得吓人，脸上的皱纹像是刀刻出来的一样深。他猛地转头，目光如鹰隼般盯住梁文远：“你最近到底惹了什么？！这东西是‘钉头七箭书’的旁门左道，虽然粗糙，但恶毒得很！时间长一点，能让你日夜不安，百病缠身！”
梁文远被老杨头的眼神和话语吓住了，结结巴巴地把孙有财找他的事情，以及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包括仓库被盗可能和孙有财有关，以及自己昨晚听到的低语。
老杨头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沉，听到低语和“还回来”时，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
“果然……是那些东西……”老杨头喃喃自语，随即猛地看向梁文远，“你碰了那些箱子？”
“没有！绝对没有！我就是看了看，想打开但是锁着的！”梁文远连忙发誓。
老杨头死死盯着他，似乎判断他话的真伪。良久，西唐居士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身上的凌厉气势稍稍收敛。
“算你命大，没首接用手碰那厌胜物。”老杨头的声音依旧低沉，“孙有财……哼，果然是那条老狗忍不住伸爪子了！还玩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把戏！”
他来回踱了几步，像是在下什么决心，最终停在梁文远面前。
“小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老杨头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第一，我现在就去找赵馆长，给你结工资，你立刻离开长风殡仪馆，走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也许能躲过一劫。”
离开？梁文远愣住了。他能去哪？身无分文，离开这里他可能立刻流落街头。
“第二呢？”他涩声问。
“第二，”老杨头目光深邃地看着他，“留下来。拜我为师，真正的师父。我会教你点真东西，怎么在这鬼地方活下去，怎么对付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甚至……怎么把孙有财和他背后那窝耗子揪出来。”
梁文远彻底呆住了。拜师？学真东西？对付孙有财？
老杨头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冷笑一声：“怎么？怕了？觉得我老头子装神弄鬼？告诉你，这世上你看不见的东西多了去了！你以为殡仪馆就只是烧死人的地方？这是阴阳交界的地！是人是鬼都想插一脚的油水地！没点保命的本事，你迟早变成那些冰柜里的其中一个，还是死得不明不白的那种！”
他指着枕头上那块焦黄的印记：“今天能给你枕头放这玩意儿，明天就能在你水里下药！孙有财那种人，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那些被惊扰的‘老住户’，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你以为你还能独善其身？”
梁文远被说得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老杨头的话像一把锤子，敲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是啊，从他踏入长风殡仪馆的那一刻起，从他听到那第一声异响开始，他就己经回不去了。逃避，可能死得更快！
一股极度的不甘和憋屈涌上心头！凭什么他要像丧家之犬一样被赶走？凭什么他要任人拿捏？
他看着老杨头那双虽然浑浊却透着某种力量的眼睛，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猛地冲了上来！
“我选第二条！”梁文远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但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我留下来！我跟您学！”
老杨头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确认他的决心。终于，他缓缓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残酷的意味。
“好。既然选了，就没有回头路了。以后是福是祸，是生是死，都得你自己扛着。”
他走到门口，关上门，然后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本子。本子的纸张己经泛黄发脆，边角磨损得厉害。
他将本子郑重地递给梁文远。
“这是我年轻时走南闯北，记录的一些东西。里面有些规矩、禁忌、土方子，还有……一些对付‘脏东西’的法门。字写得丑，你自己慢慢看，能看懂多少，悟到多少，看你的造化。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梁文远双手颤抖地接过那个油布包。它很轻，却又重如千钧。他知道，接过这个，就等于接过了另一个世界的入门券，也接过了无尽的麻烦和危险。
“今晚子时，”老杨头压低声音，“工具间等我。我先教你怎么‘净宅’和‘守神’。至少先让你晚上能睡个安稳觉，别被那些低语勾了魂去。”
说完，老杨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宿舍。
梁文远独自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油布包，心脏狂跳，既有恐惧，又有一种开启未知领域的兴奋和决然。
他打开油布，露出里面那本散发着岁月和神秘气息的古旧笔记本。
扉页上，用毛笔写着几个苍劲有力、却又带着一丝邪气的字：
《百邪辟易杂录》
而在这行字的下方，还有一个模糊的、暗红色的指印。
梁文远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个指印，仿佛能感受到无数过往的故事和沉淀的力量。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是孙有财。
「小兄弟，考虑得咋样了？哥这耐心可是有限的哦。晚上有空没？出来喝一杯，哥带你见见世面？」
梁文远看着这条消息，又看了看手里的《百邪辟易杂录》，嘴角第一次勾起一丝冰冷的、带着狠劲的弧度。
他深吸一口气，回复道：
「好啊，孙哥。时间，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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