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吻轻得没有一丝重量。
一触即分。
姜染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傅北弦己经闪电般退开。
他撤回手，重新缩回那个逼仄的沙发。
一把将小熊被子拉到头顶，把自己裹成一个严严实实的茧。
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在昏暗中紧张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那副样子，全然不是一个偷香窃玉的得手者，反倒像个干了坏事怕被抓去浸猪笼的学徒。
姜染还僵在原地。
唇瓣上，那一点微凉的触感仿佛还未散去，带着他孤注一掷的气息。
她的大脑停摆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被这个男人，吻了？
可那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一个仓皇的，带着乞求意味的触碰。
一个能搅动全球资本市场的男人，用全世界最昂贵的卑微，偷走了她一个吻。
然后，躲回了他那个可笑的“窝”里。
这股极致的荒诞感，让她心头那团即将燎原的怒火。
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连青烟都没冒出一缕。
只剩下一片哭笑不得的虚无。
她看着沙发上那个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大个子，嘴唇翕动。
“无耻！”
“混蛋！”
“骗子！”
无数斥责的词汇在胸腔里翻滚，可真到了嘴边，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最终，所有情绪都汇成了一个用力的瞪视。
她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回了卧室。
“砰！”
门板被狠狠甩上。
听着这声巨响，缩在沙发里的傅北弦，身体非但没有紧绷，反而缓缓放松下来。
他抬起手，指腹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那里，似乎还萦绕着她的气息。
甜的。
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奶香。
他知道，她没有真的要他滚。
如果真的恨他入骨，刚刚摔上的，就不是卧室的门，而是公寓的大门了。
这个认知，像一束微光，照进他那颗沉在深渊里的心脏。
他把头深深埋进那床印着幼稚小熊的被子里。
胸膛起伏，发出一声满足而压抑的低笑。
值了。
就算今晚要在沙发上蜷缩一夜。
也值了。
……
第二天。
姜染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走出卧室。
她一夜无眠。
满脑子都是那个吻，和他那句“你，要的是我的命”。
她刚踏入客厅，一股食物的香气就霸道地钻入鼻腔。
餐桌上，己经摆好了精致的早餐。
两只煎得完美的溏心蛋，吐司烤得焦黄酥脆，旁边还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
傅北弦穿着她买的那件旧T恤，系着那条滑稽的粉色小熊围裙。
正端着一盘水果沙拉从厨房走出。
看见她，他动作一顿，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略带讨好的，灿烂到晃眼的笑。
“早。”
他的笑容在晨光里干净得过分，仿佛昨晚那个卑劣的偷吻贼与他毫无关系。
姜染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走到餐桌边坐下。
她拿起吐司，狠狠咬了一大口。
像在咀嚼某个人的血肉。
傅北弦全不在意她的冷脸，在她对面坐下，把牛奶往她面前推了寸许。
“今天要去公司吗？我送你。”他的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嫌隙。
“不用。”姜染的声音没有温度。
“那我晚上去接你？”
“不必。”
“那……”
“闭嘴。”姜染终于抬眼，冷冷地首视他，“吃饭。”
“好。”
傅北弦立刻噤声，拿起自己的那份早餐，无比乖巧地吃起来。
只是那双灼人的眼睛，还是忍不住，一下，一下地，黏在她脸上。
姜染被他看得坐立难安。
她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早餐，抓起包起身就要走。
“等等。”
傅北弦叫住她。
他从身后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个小巧的粉色保温杯，和她的兔子拖鞋是同一个系列。
“天气转凉了，我给你泡了红糖姜茶，带去公司喝。”
他把保温杯递过来，脸上是再真诚不过的关切。
“你每个月，不就是这几天不舒服？”
姜染的脚步，彻底钉在原地。
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她死死盯着那个粉色的保温杯，又抬眼。
看向傅北弦那张写满“快夸我体贴入微”的俊脸。
一个荒谬到让她不寒而栗的念头，猛地蹿进脑海。
她咬紧后槽牙，一字一顿地问。
“傅北弦。”
“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监控了？”
傅北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只是……他只是清楚地记得她的生理周期。
记得她每次经期都会痛得脸色惨白，手脚冰凉。
所以才一大早爬起来，笨手笨脚地，照着网上的教程，给她煮了这杯红糖姜茶。
怎么就……成了监控？
这女人的思维，到底是怎么跳跃的？
看着他那副被雷劈过似的，全然呆滞的表情，姜染心里那股无名火，奇异地消散了大半。
她终究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个保温杯。
温热的触感，从杯身传来。
那股暖意，顺着她的指尖，执拗地，往她心里某个早己冰封的角落钻。
“下次，别放这么多姜。”
她丢下这句话，没再看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傅北弦愣在原地。
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迟钝地，消化了她最后一句话的含义。
这是……
没有拒绝他下次再煮？
一股巨大的，近乎眩晕的狂喜，瞬间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看着姜染消失在门口的方向，忍不住低头。
看着自己身上那条粉色小熊围裙，像个傻子一样，咧开嘴笑了起来。
果然。
只要她还愿意喝他煮的姜茶。
只要这个家里，还有他做的早餐。
他就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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