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门铃声尖锐地响起，撕裂了满室的静谧。
姜染趴在客厅柔软的羊毛地毯上，西周摊开着十几张设计图和报价单。
她眉心紧蹙，对着一串天文数字的建筑材料报价愁眉不展。
“来了！”
她含混地应了一声，一道高大的身影己经从她身边走过，无声地掠向玄关。
是傅北弦。
他身上是那件洗旧的灰色居家服，手里还拿着一块半湿的抹布。
在她为工作焦头烂额的时候，他正在打理这个家。
门开了。
一股浓烈霸道的香水味冲了进来，裹挟着一个浑身名牌的女人。
“染染！我的宝贝！你还活着！”
来人是姜染的大学室友兼闺蜜，林思雨。
林思雨一个熊抱将姜染勒得几乎窒息。
然后把她从头到脚摸了个遍，才夸张地松了口气。
做完这一切，她的目光像两道探照灯，死死锁定了站在一旁的傅北弦。
她的眼神，从审视，到惊艳，再到毫不掩饰的鄙夷。
那是一种将人从头到脚都贴上价签，然后轻蔑撕掉的目光。
“你就是那个……保安？”
她的尾音拖得很长，带着一种富家女特有的，高高在上的审问。
傅北弦没有说话。
他朝着对方微微颔首，算是招呼，然后转身，沉默地走进厨房。
很快，他端着两杯温水出来。
一杯放在姜染手边，一杯放在林思雨面前的茶几上。
整个过程，他安静，从容。
他的沉默，在林思雨看来，就是无言的心虚。
“染染，你跟我过来！”
林思雨一把拽起姜染的手腕，将她拖进了卧室。
“啪！”门被重重甩上。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她恨铁不成钢，伸出涂着昂贵甲油的手指，用力戳着姜染的额头。
“我看到朋友圈还以为你开玩笑！结果你真就随便从酒吧捡了个男人结婚？”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淬了火。
“你睁大眼睛看看他那一身！从上到下加起来有三百块吗？”
“他拿什么养你？这张脸吗？”
姜染被戳得额头生疼，她揉了揉。
“思雨，他对我很好。”
“好？”
林思雨冷笑一声，音量陡然拔高。
“好有什么用？能折现吗？”
“能给你买爱马仕吗？能给你买梵克雅宝吗？”
“姜染，你给我清醒一点！爱情不能当饭吃！”
“你看看我男朋友送我的新手表，百达翡丽，七位数！”
她猛地扬起手腕，那块镶满碎钻的女士腕表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又冰冷的光。
那光，晃得姜染眼睛有些疼。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空空如也。
若是以前，她或许会羡慕。
但此刻，她脑子里冒出的念头竟然是——七位数，够她和傅北弦在这个城市，安安稳稳地生活多少年了。
她不必再为了一个项目的奖金熬无数个通宵。
他也不必再穿着洗旧的T恤，为一点微薄的薪水去看人脸色。
这个念头让姜染自己都愣住了。
她的心态，在短短几天里。
己经从一个潇洒的都市白领，彻底变成了一个为家庭精打细算的。
“思雨，人各有志。”姜染轻轻叹了口气。
“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好个屁！”林思雨气得跳脚。
“你就是被他那张脸灌了迷魂汤了！”
“你等着，这种男人我见多了！”
“迟早会扒光你的皮，吸的血！”
谈话不欢而散。
林思雨摔门而去，离开前。
那怜悯又夹杂着幸灾乐祸的眼神，狠狠地在傅北弦身上剜了一眼。
客厅里，终于又恢复了安静。
姜染有些疲惫地走出来。
她一眼就看到，傅北弦正站在阳台上。
他背对着她，高大的身影在浓稠的夜色里，显得有些孤单。
姜染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是不是……全都听到了？
一个男人，在自己的家里，被妻子最好的朋友当面说是小白脸。
他的心里，肯定很难受吧。
一股浓浓的愧疚感，混杂着心疼，从她心底涌了上来。
姜染放轻脚步，走过去，从背后伸出双臂，轻轻地抱住了他精壮的腰。
男人的身体，在她贴上来的那一瞬，明显僵住了。
“老公。”
姜染把脸颊贴在他宽阔温热的后背上，声音闷闷的。
“你别听她胡说，我喜欢你，跟钱没关系。”
她顿了顿，手臂收得更紧，像是在宣誓。
“我养得起你。”
傅北弦沉默了片刻。
阳台外的风吹起他柔软的短发，他缓缓转过身。
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夜色模糊了他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深邃得吞噬一切光线。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抬起手，宽大的手掌落在她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他的手很暖，掌心带着薄茧，动作很轻，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别为不相干的人影响心情。”
姜染仰起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心里的愧疚更深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没有。”他打断她，语气平静。
姜染看着他，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心跳忽然失了一拍。
她踮起脚，在他菲薄的唇上，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
柔软，微凉。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
男人的身体再次僵住，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瞬间翻涌。
姜染却像个做完坏事的小孩，脸颊瞬间绯红。
她飞快地退开半步，指着地毯上的图纸，慌不择言地转移话题。
“那个……我刚刚在看天空之城项目的报价单，材料预算超了好多。”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嘴里小声地嘀咕着，像是在向他报备家里的财政状况。
“德国进口的那种特种玻璃太贵了，还有北欧的冷杉木，简首是天价。”
“唉，要是能便宜一点就好了。”
她趴回桌边，托着腮帮，一副被金钱扼住喉咙的痛苦模样。
傅北弦走过来，目光随意地扫过那张密密麻麻的单子。
他的视线，在德国肖特集团和芬兰冷杉木两个词条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他走到客厅的开关旁。
“啪”的一声。
客厅里几盏不必要的装饰灯，应声而灭。
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只留下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晕。
“老公？”姜染不解地抬头。
傅北弦靠在墙边，大半个身影都融入了光影里。
他看着她，用一种一本正经的口吻，嗓音低沉悦耳。
“预算紧张，家里的电，也要省着点用。”
姜染一愣。
随即，一股暖流混合着强烈的、想笑的冲动，猛地涌上心头。
她家的保安老公，真是太可爱了。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是藏不住的灿烂笑容。
眼睛在柔和的灯光下，亮得惊人。
“好！都听你的！省着点用！”
傅北弦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他转身，拿出手机，独自走到了那片被夜色笼罩的阳台。
在她看不见的角落，他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浸入骨髓的冰冷。
他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在第一声响起前就被接通。
“先生。”那头传来助理恭敬到极点的声音。
傅北弦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那些璀璨的光芒，却没能在他的眼瞳里映出半分暖意。
他用一种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声音，淡淡吩咐。
“给德国肖特集团，和芬兰的木材供应商，发全资收购要约。”
“明天日出前，我要看到结果。”
“另外。”
他的话语停顿，脑海里闪过林思雨手腕上那块刺眼的钻石腕表。
“去百达翡丽总部，把他们今年新出的星空系列，所有款式，全部送到这个地址。”
他看着客厅里那个还在为电费发愁的小女人，声音里的冰冷消融了些许。
“用最普通的包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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