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空气凝固了。
像一块被抽干了所有声音的海绵。
每一道目光，都像探照灯，死死地钉在姜染和她手腕那块幽蓝的腕表上。
传闻中月薪三千的保安老公。
送了一块……全球限量、有钱都买不到的孤品？
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林思雨的脸，从僵硬的假笑寸寸崩裂，血色褪尽。
最后只剩下一片混杂着嫉妒与屈辱的惨白。
她像一个卖力表演却被当场戳穿的滑稽小丑。
脸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无形的巴掌狠狠抽了千百遍。
“不可能！”
她终于控制不住，发出一声破音的尖叫，撕裂了这片死寂。
“这绝对是假的！是高仿！”
“他一个臭保安，连我这块表的零头都买不起！怎么可能弄到这种东西！”
周老眉头紧锁，眼神里透出毫不掩饰的不悦。
“林小姐，请自重。”
他扶了扶老花镜，语气是浸淫行业数十年的绝对权威。
“老头子我玩了一辈子表，还没老眼昏花到真假不分。”
“这块天鹅座，机芯打磨的光泽，表盘星辰的镶嵌深度，每一处细节都是独一无二的灵魂。”
“仿品，连它十分之一的神韵都做不出来。”
周老的话，是最后的审判书，将林思雨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却一个字都无法反驳。
在全公司同事混杂着鄙夷、同情与看好戏的目光中。
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狼狈地冲出了会议室。
闹剧收场。
掀起的惊涛骇浪，却在姜染的心里疯狂翻涌。
一整个下午，她都坐立难安。
指尖一遍遍抚过腕上冰凉的天鹅座。
那触感和它背后烫得吓人的价值，割裂着她的认知。
傅北弦……
他到底是谁？
一个普通的保安，怎么可能接触到这种层面的东西？
难道是他捡的？
还是……他过去认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一个让她遍体生寒的念头，无法控制地钻了出来。
这块表……来路不会不正吧？
这个猜测让她猛地打了个哆嗦。
不行，她必须立刻回去，问个清楚！
傍晚，姜染几乎是一路跑回家的。
指纹解锁，门开。
傅北弦正穿着那件粉色草莓围裙，安静地拖着地。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给他挺拔的身形镀上了一层温暖柔和的金边。
看到这一幕，姜染那颗慌了一下午的心，竟莫名其妙地安定了下来。
一个这样居家的、浑身烟火气的男人。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去做什么违法乱纪事情的人。
“回来了？”
傅北弦放下拖把，像往常一样，自然地接过她的包。
“今天怎么这么早？”
“傅北弦！”
姜染没有换鞋，首接冲到他面前。
高高举起自己的手腕，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这块表！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北弦的视线落在表上，随即抬眼看她。
他神情平静，甚至透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辜。
“怎么了？你不喜欢？”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姜染急得眼眶都红了，
“你知道它值多少钱吗？！这根本不是什么几千块的地摊货！”
她语无伦次地，把今天在公司发生的一切。
连同那块表的惊人来历，竹筒倒豆子般全都说了出来。
傅北弦就那么安静地听着。
脸上没有半分惊讶，仿佛在听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八卦。
首到姜染说完，他才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
“哦，原来这么值钱。”
那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说“哦，原来今天鸡蛋又涨价了”。
姜染彻底被他这种反应给整懵了。
“你……你就这反应？”
傅北弦看着她快要急出火星子的模样，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我一个哥们在道上混的，这表是别人欠他钱，拿来抵债的死当。”
“他说表盘有划痕，是瑕疵品，不值钱。”
“我看你最近辛苦，就硬跟他要来送你了。”
“我哪知道这么贵，早知道就不拿了，浪费。”
这个解释……
带着一丝江湖气的粗粝，却又完美地契合了他穷保安的身份。
甚至还透着一股“我为你花钱眼都不眨”的笨拙宠溺。
天衣无缝。
姜染那颗被吊在半空的心，终于哐当一声落了地。
原来是这样。
有瑕疵的抵债品，被朋友顺手处理了。
也对，不然他怎么可能买得起。
“吓死我了！”她狠狠拍着胸口，终于松了那口气。
“我还以为你……”
“以为什么？”
傅北弦挑眉看她，眼底尽是揶揄的笑意，
“以为我抢银行了？”
姜染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她窘迫地低下头，小声嘟囔：
“那……那下次别要这么贵的东西了，太浪费了……”
“好，都听你的。”
男人揉了揉她的头，满眼宠溺。
危机解除。
姜染心情由阴转晴，哼着歌去厨房帮忙了。
她完全没有看到。
在她转身的瞬间，傅北弦拿出手机。
脸上所有温和的表情都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他面无表情地发了一条信息。
【通知百达翡丽，以后所有面对华夏市场的客制款，不准加任何Logo。】
发完，他看着姜染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眼底的冰霜才悄然融化。
Logo。
这种无聊的东西，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晚饭后，姜染再次投入到天空之城的设计工作中。
突然，手机尖锐地响起。
是项目负责人李总监，他的声音隔着听筒都透着一股压不住的焦灼与暴怒。
“姜染！出大事了！”
“德国肖特集团，单方面把我们那批特种玻璃的订单给取消了！”
姜染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什么？怎么会这样？！我们定金都付了！”
“对方宁愿付十倍违约金也要取消！就一句产能不足打发我们！”
“现在整个行业都等着看我们笑话！没了那批玻璃，天空之城就是个废物！”
天空之城最大的亮点，就是它全玻璃的曲面穹顶。
肖特集团的特种玻璃，是这个设计的唯一灵魂。
现在，灵魂被抽走了。
姜染的脑子嗡的一声，炸成一片空白。
她失魂落魄地挂断电话，整个人瘫坐在地毯上。
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单薄又孤单。
傅北弦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在她身边安静坐下。
“遇到麻烦了？”
姜染抬头，眼眶通红，声音里全是压抑的哭腔。
“我的项目……可能要黄了。”
她把玻璃断供的事情告诉了他。
那是她回国后，赌上一切的作品。
现在，却要因为一块小小的玻璃，被彻底摧毁。
她再也忍不住，把脸埋进傅北弦的膝盖，肩膀剧烈地耸动。
压抑的哭声从喉咙里溢出来。
傅北弦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手，用宽大温热的手掌。
一下又一下，轻柔而坚定地拍着她的后背。
无声的安慰，比任何语言都更能安抚人心。
不知过了多久，姜染的情绪渐渐平复。
她的手机，再次疯了似的震动起来。
还是李总监。
姜染认命地划开接听，准备迎接新一轮的审判。
电话那头，却传来李总监欣喜若狂、几近破音的尖叫！
“姜染！我的天！出神迹了！”
“德国肖特集团的亚太区总裁，亲自！亲自打电话给我道歉！”
“他说什么公司流程搞错了！不！等等！”
“他说……他们集团的一个新晋大股东，把我们这个项目需要的所有玻璃，全部买下来了！”
“免费赠送给我们！是白送啊！”
“还有！还有北欧那个天价的冷杉木供应商！”
“也发邮件说，他们的货被同一个神秘买家包了，也免费给我们用！”
“姜染！”
李总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颤抖。
他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气，问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姜染！你是不是背着我们，认识了什么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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