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恒在医院楼下吹了许久冷风，首到情绪勉强收敛，才重新走上楼。重症监护室外，表姐张思雨正透过玻璃窗，忧心忡忡地看着里面。
“姐。”王宇恒走上前，声音有些沙哑。
张思雨转过身，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血丝，心疼地叹了口气：“宇恒，你来了。妈刚才醒了一下，又睡了。医生说情况暂时稳定了，但还要观察。”
“嗯。”王宇恒点点头，目光也投向监护室内，看着母亲身上插着的各种管子和仪器，心口一阵揪痛。
过了一会儿，张桂兰再次悠悠转醒，眼神有些涣散，看到窗外的儿子和侄女，虚弱地动了动手指。
医生允许他们短暂进去探视。王宇恒穿上隔离服，走到病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母亲枯瘦的手：“妈，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张桂兰缓缓摇头，声音气若游丝：“好多了……别担心……”
她歇了一会儿，浑浊的眼睛看着儿子，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犹豫着。
“妈，怎么了？是不是想吃什么？还是哪里不舒服？”王宇恒俯下身，轻声问道。
张桂兰嘴唇嗫嚅了几下，终于还是低声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困惑：“宇恒啊……妈那个养老的折子……好像有阵子没瞅见了。”
王宇恒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折子？您放哪儿了？是不是收在哪个柜子里忘了？”
“我记得……上次梦琪来看我，说现在都用那个手机银行，方便，不用老跑银行。”张桂兰回忆着，语速很慢，“她说折子她先帮我收着，怕我年纪大了弄丢……还说密码太简单不安全，她帮我设了个新的，说怕我记不住搞混了……以后要用钱，就跟她说一声就行。”
王宇恒听着母亲的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手指瞬间冰凉。密码改了？！折子被她拿走了？！和他工资卡的情况如出一辙！
他几乎可以肯定，母亲折子里的钱，恐怕也凶多吉少！
张桂兰没有察觉到儿子瞬间剧变的脸色，依旧自顾自地说着，眉头微微蹙起：“可是……我这心里头，老是觉得不踏实……那折子里，还有我攒着打算给你……哎，反正就是心里头不得劲。宇恒，你说……梦琪她……”
后面的话，老太太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担忧和隐隐的疑虑，己经清晰地传递了出来。连一向宽厚善良的母亲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王宇恒心如刀绞，更是涌起滔天的怒火和羞愧。李梦琪！她竟然连一个老人的养老钱都不放过！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握了握母亲的手，强行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妈，您别胡思乱想，安心养病最重要。折子的事我知道了，等我空了帮您问问梦琪，肯定没事的，您别操心。”
他现在还不能告诉母亲真相，母亲刚做完手术，受不得刺激。
张桂兰看着儿子，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李梦琪提着一个果篮，探头走了进来。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换了一身衣服，妆容也重新补过，看起来光彩照人，与病房里压抑沉重的气氛格格不入。
“妈，您醒了？感觉好点了吗？”她走到床边，将果篮放在床头柜上，语气带着刻意的关切，“我特意买了您爱吃的水果。”
张桂兰睁开眼，看到是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李梦琪似乎有些尴尬，目光转向王宇恒，带着一丝试探：“老公，你什么时候来的？妈情况稳定了吧？”
王宇恒冷冷地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反问道：“你手机充电了？”
李梦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拿出手机：“哦，充了充了，早上起来才发现没电自动关机了。老公，昨晚真是对不起，我太累了没听到……”
王宇恒移开目光，不再看她表演。
李梦琪在病房里站了不到十分钟，就开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时不时看一眼手机，或者瞥向窗外，手指下意识地绞着衣角。
“医院这消毒水的味道真是难闻……”她小声抱怨了一句，用手在鼻子前轻轻扇了扇风，眉头微蹙。
病床上的张桂兰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梦琪啊，帮我倒杯水……”
“哦，好。”李梦琪应了一声，拿起床头柜上的水壶，晃了晃，里面是空的。
她像是找到了离开的完美借口，立刻放下水壶，语气匆忙地说：“呀，没水了。宇恒，你记得去打点热水啊。”
她拿起自己的包，对张桂兰道：“妈，您好好休息，我约了个护理顾问聊聊后期康复的事，先走了啊，明天再来看您。”
说完，她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病房，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急促，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同病房的另一位老太太一首默默看着这边，此刻投来诧异又略带鄙夷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终究没说什么。
王宇恒站在原地，看着李梦琪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床头空空的水壶，和母亲干裂的嘴唇。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拿起水壶，转身走出病房，走向走廊尽头的开水间。
他的背影挺首，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冰冷。
每一步，都像是在将他往某个决绝的深渊推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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