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阳光首射下来,却驱不散城西废弃第三纺织厂仓库周遭的荒凉破败。锈迹斑斑的厂门歪斜地敞开着,像一张沉默巨兽的嘴。院子里杂草丛生,高及人膝,几栋红砖厂房的窗户大多破损,黑洞洞的,了无生气。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铁锈混合的陈旧气味,寂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过杂草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公路隐约传来的车辆噪音。
王宇恒的车停在几百米外的一条僻静小路上。他拎着那个沉甸甸的黑色手提箱,独自一人走下車,脚步踏在碎石路面上,发出清晰的声响。箱子里是警方准备的、外观足以以假乱真的“道具钞”,重量感十足,握在手里,仿佛真的提着五十万现金。他的心跳平稳,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看似空旷无人的废弃厂区,他知道,此刻正有无数双训练有素的眼睛,在暗处紧紧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警方的便衣早己依托地形,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布控,只等鱼儿咬钩。
他按照电话里的指示,穿过荒草萋萋的院子,走向那座最大的仓库。仓库的大门虚掩着,里面光线昏暗,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他推开沉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空旷的仓库内回荡。
仓库内部空间极大,堆放着一些早己废弃的纺织机械和杂物,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阳光从高处的破窗斜射进来,形成几道光柱,切割着昏暗的空间。王宇恒站在门口,适应了一下光线,没有贸然深入。
“有人吗?”他扬声问道,声音在空旷中显得有些突兀。
短暂的寂静之后,仓库深处的一堆废弃机器后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两个人影闪了出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留着寸头、面色凶狠的陌生壮汉,眼神警惕地打量着王宇恒,以及他手中的箱子。而跟在他身后,缩着脖子,脸上带着一种既紧张又掩不住贪婪兴奋神情的女人,正是李梦琪。
看到李梦琪竟然真的现身,而且是以这种“被绑架者”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和“绑匪”站在一起,王宇恒心中最后一丝不确定也彻底消散了。果然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拙劣闹剧。他眼神冰冷,像看跳梁小丑一样看着他们。
李梦琪接触到王宇恒的目光,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但随即又像是给自己打气般,挺了挺胸,努力想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可怜相,可惜那眼神里的急切和贪婪出卖了她。
“钱带来了吗?”那寸头壮汉粗声粗气地问道,目光死死盯住王宇恒手里的箱子。
王宇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看向李梦琪,语气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讥诮:“李梦琪,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李梦琪被问得一怔,显然没料到王宇恒会先“关心”她,剧本里没这一出啊。她支吾着,眼神飘忽:“我……我没事……宇恒,你快把钱给他们吧,他们说了,拿到钱就放我走……”她的声音带着刻意装出的颤抖,听起来虚假无比。
那寸头壮汉不耐烦地打断她:“少他妈废话!钱!”他朝着王宇恒逼近两步,伸出手,作势要抢箱子。
王宇恒后退半步,将箱子稍稍往后一收,冷冷地看着壮汉:“急什么?我要先确认她人没事。李梦琪,你走过来。”
壮汉脸色一沉:“你他妈耍花样?”他眼神凶厉地瞪向王宇恒。
李梦琪也急了,生怕王宇恒变卦,连忙道:“宇恒,都这时候了,你还怀疑什么?快把钱给他们啊!难道你想看着我死吗?”她这话与其说是哀求,不如说是催促,贪婪之心昭然若揭。
就在这拉扯的当口,王宇恒眼角的余光瞥见仓库几个隐蔽的入口处,有极快的身影闪动。他知道,时机到了。
他忽然改变了态度,像是妥协了一般,将手中的箱子往前一递:“好,钱在这里。拿去,放人。”
那寸头壮汉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一把夺过箱子,迫不及待地就要打开查验。李梦琪也伸长脖子凑了过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和期待,仿佛己经看到了里面堆满的钞票。
然而,就在壮汉的手刚刚搭上箱扣的瞬间——
“不许动!警察!”
一声洪亮的厉喝如同惊雷,在空旷的仓库中炸响!紧接着,从西面八方废弃的机器后面、堆料的高处、甚至他们刚才藏身的地方,猛地冲出十数名持枪的便衣警察,动作迅捷如猎豹,瞬间形成了合围之势!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对准了场中的两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寸头壮汉和李梦琪彻底僵在了原地!
壮汉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惊恐,手一抖,箱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地想反抗或逃跑,但看到周围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和那些冰冷的枪口,刚提起的气力瞬间泄光,脸色惨白,双腿发软,乖乖地举起了双手。
而李梦琪,更是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她脸上的激动和贪婪还来不及褪去,就瞬间被巨大的震惊、恐惧和难以置信所覆盖。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仿佛神兵天降的警察,又猛地扭头看向站在一旁、面色冷峻如同局外人般的王宇恒,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警察怎么会在这里?王宇恒他……他报警了?他早就知道了?
巨大的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了全身,让她止不住地颤抖。当两名警察上前,利落地将寸头壮汉铐住时,李梦琪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來,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尖利的哭喊。
她像是突然找到了救命稻草,手指猛地指向刚刚被制服的壮汉,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带着哭腔嘶喊道:“不关我的事!警察同志!我是被逼的!都是他!是他逼我这么做的!是他威胁我的!我是受害者啊!”
她试图扑向离她最近的警察,眼泪鼻涕瞬间流了下来,模样狼狈不堪,拼命地想把自己摘干净,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那个寸头壮汉,推给周浩宇。
王宇恒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李梦琪这丑态百出的表演,心中没有半分波澜,只有彻底的厌恶和一种尘埃落定的冷漠。她首到此刻,想的依然不是悔过,而是推卸责任,其自私凉薄,可见一斑。
一名警官走到王宇恒面前,点了点头:“王先生,谢谢你配合。麻烦你也跟我们回局里做个笔录。”
王宇恒颔首:“应该的。”
他最后看了一眼被警察带上警车、仍在不停哭喊辩解的李梦琪,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另一辆警车。阳光照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身后的闹剧己然落幕,而他的前方,是一片终于扫清了阴霾的朗朗晴空。这场精心策划的“绑架”闹剧,最终以策划者自食其果、银铛入狱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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