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开启的摩擦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一名女警站在门口，语气平淡无波：“李梦琪，时间到了，出来吧。”
蜷缩在硬板床角落的李梦琪猛地抬起头，混沌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一种近乎本能的急切所取代。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床，踉跄着冲向门口，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几天非人的拘留生活，像一场黏稠肮脏的噩梦，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啃噬着她的神经。狭窄的空间，浑浊的空气，冷漠的面孔，还有时刻萦绕心头的恐惧和屈辱，都让她迫切地想要逃离这个鬼地方。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个待了数日的囚室，跟着女警，脚步虚浮地办完了简单到近乎敷衍的释放手续。当最后一道隔离门在她身后关上，重新呼吸到外面带着汽车尾气和初冬寒意的空气时，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对于习惯了拘留所昏暗光线的她来说，过于刺眼。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在眼前，眯着眼，站在派出所门口的台阶上，有些不知所措。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整个世界依旧按照原有的节奏运转着，仿佛她这几天的消失，不过是投入大海的一粒石子，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一种巨大的茫然和疏离感将她包裹。她该去哪里？能去哪里？那个破旧的小旅馆？她连最后那点房费都付不起了。回老家？母亲那条“别再往家打电话”的短信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她心上。找李梓轩？想到弟弟和他女友嫌弃的眼神，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身无分文，众叛亲离。世界之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拘留所的生活让她感到了害怕，那种失去自由、任人摆布的滋味刻骨铭心。但这种害怕，并没有催生出悔过，反而像是一瓢冷水，浇熄了她之前那些不切实际的疯狂念头，只剩下一种被现实彻底击垮后的麻木和绝望。她恨王宇恒，恨周浩宇，恨所有把她逼到这一步的人，但这种恨意也失去了之前那股燃烧一切的劲头，变得有些有气无力，混合着深深的无力感。
她在派出所门口的台阶上呆呆地站了许久，首到门口的警卫投来审视的目光，她才像被烫到一样，慌忙走下台阶，漫无目的地沿着人行道往前走。
寒风刮过，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冻得瑟瑟发抖。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拘留所里那点清汤寡水的食物，根本不足以果腹。饥饿和寒冷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眼下的窘迫。
路过一个公共电话亭，她停下了脚步。鬼使神差地，她摸遍口袋，竟然在裤子角落里摸出了几个皱巴巴的硬币。她盯着那部红色的老式电话机，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还能找谁呢？除了他，她还能找谁？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自虐般的绝望。明明知道结果会是什么，但她还是像飞蛾扑火一样，无法控制地走了过去。或许，是心底最深处那丝不甘心在作祟？或许，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哪怕只是冰冷的拒绝？又或许，只是走投无路下一种毫无意义的挣扎。
她投进硬币，手指颤抖着，按下了那个曾经烂熟于心、如今却觉得无比陌生的号码。听筒里传来长长的拨号音，每一声都敲打在她的心上。
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喂，哪位？”
是王宇恒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似乎正在忙什么事情，背景音很安静。
李梦琪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委屈和走投无路的绝望。
“说。”王宇恒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显然对于这种沉默的来电没有好感。
“……是我。”李梦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语气里没有了以往的嚣张跋扈，也没有了歇斯底里的哀求，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和绝望，“王宇恒……”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沉默让李梦琪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有事？”王宇恒的声音冷了下来，透着明显的疏离和警惕。
“我……我出来了。”李梦琪喃喃道，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没地方去了……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她顿了顿，用尽全身力气，问出了那个她明知答案、却依然想问的问题，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王宇恒……你就真的……一点旧情……都不念吗？”
问出这句话，她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靠在冰冷的电话亭玻璃上，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电话那头，王宇恒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这几秒钟，对李梦琪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终于，王宇恒开口了，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过来，砸在李梦琪的耳膜上：
“李梦琪，路是你自己选的。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里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彻底的决绝：
“如果你还有一点自尊，就别再打扰我的生活。”
说完，不等李梦琪有任何反应，听筒里便传来了干脆利落的“嘟嘟”忙音。
他挂断了。
没有给她任何乞求的机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李梦琪握着话筒，僵在原地，听着那单调的忙音，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个声音。冰冷的绝望，像潮水一样，从脚底蔓延上来，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自尊？她还有那种东西吗？或许早就没有了，在一次次毫无底线的纠缠和算计中，消耗殆尽了。
她缓缓放下话筒，身体沿着电话亭的玻璃壁滑落，最终瘫坐在冰冷的地上。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脸上，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彻骨的寒。
王宇恒最后那句话，像一把钝刀，割断了她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不切实际的念想。也让她清楚地认识到，那个曾经对她百依百顺、有求必应的王宇恒，早己死在了她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和伤害里。
现在的他，对她而言，只是一座冰冷坚硬、无法逾越的冰山。
而她，连做一块试图融化冰山的炭火的资格，都没有了。
路，真的走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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