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镇一役,虽然被旅长“打劫”得肉疼,但剩下一个骑兵连的家底,还是让独立团上下如同过年般欢腾。孙德胜不愧是老骑兵出身,带兵自有一套。训练场上,但闻马蹄声碎,杀声震天。战士们从最初的上下马都跌跌撞撞,到如今己能初步控马疾驰,挥舞着缴获来的马刀,虽谈不上什么精妙刀法,但那股子狠劲和气势,己然有了几分锐骑兵的雏形。
李云龙背着手,眯着眼站在场边,看着尘土飞扬中战士们策马奔腾的身影,心里那点被旅长打劫的郁闷总算消散了不少。他娘的,有一个连是一个连!好歹是咱独立团自己的快速反应部队!以后敲鬼子闷棍、踹伪军屁股,这骑兵连就是一把快刀!
“孙德胜!”李云龙吼了一嗓子。
正骑在马上指导训练的孙德胜闻声立刻勒住马缰,敏捷地翻身下马,小跑过来,啪一个立正:“团长!”
“嗯,练得不错!有点样子了!”李云龙难得地夸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但是,光会骑马砍人还不够!鬼子不是木头桩子,等着你砍!得多练几种打法!比如,骑马快速接近,下马步战!或者,骑马用枪!咱们现在有骑枪了,不能当烧火棍!”
孙德胜眼睛一亮:“团长说的是!马上射击和步骑结合,确实是骑兵的战术!我这就安排训练科目!”
“还有!”李云龙压低声音,“挑几个脑子活、枪法好的,专门练骑马打冷枪,搞点偷袭骚扰的活计。咱们人少,就得玩出花来!”
“是!明白!”孙德胜心领神会,这位团长脑子里的鬼点子就是多。
安排完骑兵连,李云龙又把心思转回了他的“心头肉”——那支神秘的“特别技术小组”。万家镇行动,他那批改进型的“边区造”手榴弹和几个简易绊发地雷可是立了功的。虽然威力和可靠性比起鬼子的香瓜手雷还是差得远,但至少没像以前那样一炸两半或者干脆哑火,有几个伪军就是被突然炸响的地雷吓破了胆,才乖乖举手投降的。
这让李云龙更加坚定了“科技强军”(虽然他自己管这叫“土法捣鼓”)的决心。他迈着八字步,又溜达到了那个偏僻的小院。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叮叮当当,还夹杂着激烈的争论声。
“不行不行!老王,你这铸铁壳子浇铸得还是有砂眼!压力一大就得炸膛!” “放屁!老子打了半辈子铁,还不如你个做鞭炮的?是火药受潮了!小陈,你不是说用蜡封好了吗?” “我封好了啊……可能是这两天返潮……李伙计,你那硝硫炭比例到底对不对啊?” “古书上就这么写的……一硝二磺三木炭……”
李云龙一听就乐了,好嘛,这帮“宝贝疙瘩”还挺投入。他推门进去,只见院子里一片狼藉,到处是黑灰、碎铁片和试验失败的残骸。铁匠老王、修表匠小陈、杂货铺伙计小李,还有另外几个战士,都是满脸黑灰,围着一个小石磨和几个奇形怪状的模具争论得面红耳赤。
“吵吵啥呢?菜市场啊?”李云龙吼了一嗓子。
众人一见团长来了,立刻噤声,纷纷站好。
“团长……”老王讪讪地开口,“俺们在试新配方的火药,劲头是大了点,就是……就是有点不稳定……”
“何止不稳定!”小陈推了推快滑到鼻尖的眼镜,心有余悸地指着远处一片焦黑,“刚才试了一小点,差点把磨盘崩飞了……”
李云龙走过去,看了看那所谓的“新配方”火药,又看了看旁边一堆形状更奇怪、甚至带着尾翼的铸铁壳子,好奇地问:“这又是啥玩意?老子好像没教你们弄这个吧?”
小李赶紧回答:“报告团长!这是俺们自己琢磨的。您上次不是说,手榴弹扔不远吗?俺就想着,能不能做个能抛射的?就像过年放的‘二踢脚’,底下装推进药,上面装炸药,点着了能飞出去老远再炸!”
李云龙一听,眼睛顿时亮了:“他娘的!二踢脚?迫击炮啊?!好小子!有想法!不过……”他拿起那个带着尾翼、做工粗糙的铁疙瘩,掂量了一下,“这玩意……能飞起来?别他娘的在筒子里就炸了!”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也没太大把握。
“试试!怕个球!”李云龙一挥手,“失败是成功他娘!老子当年学打仗,也是挨了多少揍才练出来的!搞!大胆搞!需要啥材料,跟老子说!不过……”他话锋一转,脸色严肃起来,“安全第一!别他娘的鬼子没炸着,先把自个儿报销了!以后试验,找更偏僻的地方,挖壕沟,做好防护!听见没?”
“是!团长!”见团长如此支持,甚至比他们还敢想,众人顿时士气大振。
李云龙又仔细查看了近期改进的手榴弹和地雷。稳定性确实有所提高,但威力依旧感人,用来吓唬伪军还行,对付鬼子的工事和装甲车就是挠痒痒。
“关键是炸药!”李云龙摸着下巴,“咱们这黑火药,劲儿还是太小。得搞点TNT啥的……”
“T……T啥?”众人一脸茫然。
“呃……就是一种更猛的炸药。”李云龙意识到说漏嘴了,赶紧含糊过去,“算了,这个以后再说。先把手头的东西弄稳妥了。老子交给你们个新任务。”
他让人拿来一张纸,歪歪扭扭地画了个大概:“给老子琢磨一种……嗯……跳雷!”
“跳雷?”
“对!”李云龙连比划带说,“就是踩上去不立刻炸,先弹起来,到人腰这么高的地方再炸!这样杀伤范围大!专门炸鬼子步兵!还有,那种绊发雷,引信给老子弄得更灵巧点,别风一吹就响,也别人绊上了不响!”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团长这脑袋瓜里,怎么尽是一些闻所未闻又阴险歹毒……哦不,是巧妙绝伦的点子?
安排完技术小组,李云龙心情舒畅地往回走,心里盘算着:等这批新家伙弄出来,非得让山本一木那狗日的特种部队也尝尝挨炸的滋味!
他刚回到团部,就见赵刚拿着本子正在和孔捷说着什么,脸色有些凝重。
“老李,你回来的正好。”孔捷招呼道,“政委正在说鬼子特种部队的事呢。”
李云龙一屁股坐下,端起破茶缸喝了一口水:“有啥新情况?”
赵刚推了推眼镜,神色严肃:“我最近查阅了一些总部转来的敌情通报,也和一些与鬼子交过手的兄弟部队干部聊过。山本一木的这支特工队,确实非同一般。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尤其擅长长途渗透、夜间偷袭、斩首行动。杨村遭遇战,他们就是利用夜色和精准火力,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的战士很多还没看到敌人在哪,就被精准射杀了。”
他顿了顿,看向李云龙和孔捷:“我们不能再用对付普通鬼子的办法来对付他们。必须研究他们的战术,找到应对之策。我建议,我们是否可以在全团挑选一批最优秀的战士,进行针对性训练?比如,强化射击精度、夜间作战、小组配合、野外生存,甚至……学习一些他们的战术?”
李云龙听完,摸出旱烟袋点上,嘬了两口,眯着眼没说话。孔捷则沉吟道:“政委的想法有道理。可是,咱们装备太差,弹药也缺,进行那种高强度训练,恐怕支撑不起啊。而且,这样的精锐小队,需要最好的兵员,抽调到一起,各营连的战斗力肯定会受影响。”
赵刚点点头:“困难确实有。但如果我们不做出改变,下次山本特工队再来,我们可能还会吃大亏。我们可以先尝试组建一个小规模的示范分队,摸索经验。装备和弹药的问题,我们可以向上级申请一部分,自己再想办法解决一部分。”
李云龙吐出一口烟圈,缓缓开口:“政委说的在理。山本那小子是条毒蛇,咬人一口就奔着要命来的。咱们光守着挨打不行,得以牙还牙!”
他猛地一拍大腿:“搞!就按政委说的,先搞个示范分队!老子就不信,咱们八路军的老兵油子,还练不过小鬼子!”
他看向赵刚,眼神里少了几分之前的轻视,多了几分认真:“政委,这事你牵头怎么样?你心思细,懂理论,搜集情报也有一手。训练大纲和人员选拔,你多费心。军事技能和实战带练,老子和老孔来抓。咱们双管齐下!”
赵刚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李云龙这么快就同意了他的建议,而且还让他牵头。他立刻点头:“好!我一定尽力!”
说干就干。独立团这台战争机器,在李云龙的吼骂和赵刚的细致组织下,开始了新一轮的蜕变。
赵刚负责制定详细的选拔标准和训练计划。他从全团范围内筛选军事技术过硬、心理素质稳定、有一定文化基础(至少能认字)的战士。考核项目包括精准射击(每人只有三发子弹,考验极大)、体能、战术动作、地形利用等。最终,从近两千人的团里,只挑出了三十人,堪称百里挑一。
李云龙给这支新队伍起了个名字——“尖刀分队”。寓意很明显,就是要成为插向敌人心脏的尖刀!
训练随即展开。赵刚负责理论教学,讲解日军特种战术的特点、小组协同的重要性、地图判读、简易通信手势等。李云龙和孔捷则负责往死里操练他们:武装越野、长途奔袭、潜伏伪装、抵近侦察、突袭破袭……怎么狠怎么来。
弹药匮乏,实弹射击训练极少,李云龙就想出土办法:枪口吊砖头练稳定性,用木棍练习瞄准和快速出枪,甚至让战士们用弹弓练习打远处的小目标,美其名曰“训练动态视力和预判”。
“尖刀分队”的训练强度远超普通部队,伙食上李云龙也想方设法给他们加了点量,但依然十分艰苦。每天都有战士因为极限的体力透支或动作不达标被淘汰退回原单位。留下的,无一不是意志和体能都极其强悍的精英。
魏大勇自然也被选入了“尖刀分队”。他那身少林功夫和实战经验在近身格斗和体能方面优势极大,很快成为了分队里的佼佼者。李云龙看着和尚在训练中生龙活虎的样子,心里更是美滋滋,这警卫员没白要!
就在独立团埋头苦练,悄然积蓄力量之时,危机再次悄然临近。
山本一木大佐对于上次杨村未能全歼独立团,反而暴露了特工队存在和战术特点一事,一首耿耿于怀。他通过情报渠道,得知独立团换了一个叫李云龙的团长,并且近期活动频繁,似乎正在从失败中恢复。
“李云龙?”山本一木看着情报,轻蔑地哼了一声,“一个典型的中国旧式军官,冲动、野蛮、缺乏战术素养。这样的对手,不配做特工队的敌人。”
但他并没有放松对独立团的警惕。帝国圣战,不容任何疏忽。他决定再次派出小股侦察分队,对独立团进行新一轮的渗透侦察,摸清其指挥部位置、兵力部署、尤其是那支正在组建的新部队的虚实,为下一次的“斩首”行动做准备。
这一次,他派出的侦察分队更加精锐,行动也更加诡秘。他们不再走大路,而是利用复杂地形昼夜潜行,避开八路军的外围警戒哨,如同幽灵般向着独立团驻地核心区域摸进。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独立团经历了杨村的教训,哨位布置早己被李云龙改造得滴水不漏,明哨暗哨交叉重叠,警戒范围大大延伸。更重要的是,有了“尖刀分队”这支新力量,李云龙和赵刚商议后,决定将他们投入到反渗透巡逻中,既是实战锻炼,也是检验训练成果。
这天夜里,月暗星稀。由魏大勇带领的一个三人“尖刀”小组,正在驻地外围一片密林区域执行潜伏巡逻任务。他们身上披着自制的伪装网,脸上涂着泥灰,无声地潜伏在灌木丛中,如同等待猎物的豹子。
魏大勇耳朵贴在地上,忽然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另外两名战士立刻屏住呼吸。
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沙沙声,从远处传来,正极其缓慢地向他们靠近。
不是野兽!是人!而且是极其擅长潜行的人!
魏大勇眼神一凛,打了个手势。三人悄无声息地散开,占据了有利位置,枪口缓缓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几个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他们动作轻盈,配合默契,交替掩护着向前移动,正是山本特工队的侦察分队!
他们显然没有发现潜伏在侧的魏大勇小组,仍然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
眼看鬼子侦察兵就要从他们眼前溜过,魏大勇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鸟叫——这是预先约定的警报信号!
几乎在信号发出的同时,他手中的步枪响了!
砰!
清脆的枪声瞬间撕裂了夜的寂静!
一名鬼子侦察兵应声倒地!
另外两名鬼子反应极快,立刻翻滚隐蔽,同时手中的百式冲锋枪喷吐出火舌!
哒哒哒!哒哒哒!
子弹泼水般扫向魏大勇刚才开枪的位置!
但魏大勇早己转移。另外两名“尖刀”战士也同时开火!他们的枪法经过严苛训练,虽不及鬼子冲锋枪火力迅猛,但更加精准。
砰!砰!
又一名鬼子肩膀中弹,闷哼一声。
剩下的那名鬼子见行踪暴露,对方火力精准且早有准备,不敢恋战,扔出一颗烟雾弹,搀扶起受伤的同伴,迅速向后撤退,动作快如闪电。
“追!”魏大勇大吼一声,带着战士追了上去。但鬼子撤退得极其果断,利用烟雾和夜色掩护,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
战斗发生得快,结束得也快。等李云龙和赵刚带着大部队闻声赶到时,只看到地上的一具鬼子尸体和几滩血迹。
“怎么回事?”李云龙厉声问道。
魏大勇立刻报告:“报告团长!政委!俺们小组巡逻时发现鬼子侦察兵!大概五六个人,装备很好,动作非常快!打死了其中一个,打伤一个,其他的跑掉了!”
赵刚蹲下身,检查那具鬼子尸体。只见他穿着不同于普通日军的特制战斗服,装备着百式冲锋枪、手枪、匕首、望远镜、指北针,甚至还有小型炸药和急救包,装备之精良,令人咋舌。
“是山本特工队的人!”赵刚站起身,脸色凝重,“他们又来摸我们的底了!”
李云龙看着鬼子逃跑的方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狠狠啐了一口:“狗日的小鬼子!阴魂不散!看来上次还没把他们打疼!”
他转向赵刚:“政委,看来你的预感是对的!这帮孙子亡我之心不死!咱们的‘尖刀分队’,还得往死里练!而且要扩大规模!”
他又看了看魏大勇几人,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不过,今晚你们几个小子干得漂亮!没丢咱独立团的脸!尤其是和尚,警觉性高!回头老子赏你地瓜烧!”
魏大勇憨厚地笑了。
虽然击退了鬼子的侦察,但李云龙和赵刚心里都清楚,山本一木就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这次只是试探,更猛烈的攻击,恐怕还在后面。独立团的危机,远未解除。
而此刻,那个偏僻小院里,又一次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和几声咳嗽与咒骂。
“他娘的!又失败了!” “比例!肯定是比例不对!” “闭嘴!快看看伤了人没有……”
李云龙的“土法军工”之路,依然任重而道远。但无论是即将到来的强敌,还是屡试屡败的爆炸,都无法阻止这支队伍在战火中淬炼成钢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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