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天大捷的兴奋如同山谷中的篝火,炽烈地燃烧了一夜,但随着黎明的到来,渐渐被更为冷静和深远的思虑所取代。缴获的武器弹药堆积在一旁,散发着硝烟和血腥的气息,提醒着人们胜利的代价和即将到来的风暴。
指挥部——那个最大的茅草棚里,气氛凝重。罗勇、王队长、老徐、张排长,以及被硬拉来的李云龙再次围坐在一起,中间的地面上摊开着简陋的周边地形图。
“同志们,高兴一晚上就够了。”罗勇用一根树枝敲了敲地图上代表山谷的位置,声音低沉,“咱们这次是打疼了敌人,但也彻底暴露了咱们的实力和位置。一个整编连吃了这么大亏,敌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是一个连,而是一个营,甚至一个团!还可能会带着重武器!”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每个人心头。刚刚提升的士气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老罗说得对。”王队长接口道,眉头紧锁,“这个山谷虽然易守难攻,但也不是万无一失。一旦被敌人重兵合围,切断水源,困也能把咱们困死。咱们弹药再多,也经不起长期消耗。”
“那...那怎么办?还是得转移?”张排长忧心忡忡地问。
“转移是必然的。”老徐叹了口气,“但不能像上次那样盲目乱撞了。得有个明确的目标和计划。”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几乎是习惯性地,投向了正在抠着地上草根、看似心不在焉的李云龙。
李云龙感觉到目光,抬起头,咧嘴一笑:“都看我干啥?我脸上有地图啊?”
“少废话!”王队长笑骂着给了他一拳,“知道你小子肚里肯定又憋着坏水了!快说!有什么主意?”
李云龙拍拍手上的土,凑到地图前,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转移肯定要转移,但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咱们得让敌人以为咱们还在这儿,还得狠狠地再咬他一口,然后...金蝉脱壳!”
“怎么个咬法?怎么个脱法?”罗勇急切地问。
李云龙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最终点在了距离山谷西北方向三十多里外的一个点上——“这里!白沙镇!敌人的一个重要补给点,囤积了不少粮食和军火。守军是一个加强排,仗着离县城近,比较松懈。”
他的手指又移向东南方向——“而咱们真正的目标,是这里!黑风岭深处!那里山高林密,沟壑纵横,更适合咱们游击队长期周旋。王队长之前提过,那边也有我们的同志在活动。”
众人看着地图,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老徐似乎有点明白了。
“声东击西!”李云龙斩钉截铁地说道,“咱们大张旗鼓,做出要全力攻打白沙镇的样子!把敌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西北方向去!然后,咱们主力趁机悄悄向东南黑风岭转移!”
“打白沙镇?那可是硬骨头!咱们这点人...”张排长表示怀疑。
“谁说要真打了?”李云龙狡黠地眨眨眼,“咱们是佯攻!摆出拼命的架势,敲锣打鼓,虚张声势,把动静搞得越大越好!但绝不硬拼,沾一下就走!目的是吓唬敌人,让他们以为咱们要拼命抢粮抢弹药,从而调动他们的兵力!”
他越说越兴奋:“敌人得知咱们要打白沙镇,肯定会从县城甚至周边调兵增援!这样一来,通往黑风岭方向的压力就会大大减轻!咱们的主力,包括伤员和群众,就可以趁机安全转移!”
“妙啊!”王队长猛地一拍大腿,“这招调虎离山太绝了!等敌人反应过来,咱们早就在黑风岭喝上野菜粥了!”
罗勇也眼中放光,但仍有顾虑:“佯攻的队伍风险很大啊!万一被敌人粘上...”
“所以需要一支精干、机灵、跑得快的队伍!”李云龙接口道,“这支队伍不仅要能打能跑,还得会演!要装得像主力!要摆出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白沙镇的架势!这个任务...”
他话没说完,但目光己经扫向了王队长和...他自己。
“老子去!”王队长当仁不让地站起来,“佯攻诱敌,这活儿刺激!适合我!”
“我也去!”李云龙也站了起来,嘿嘿一笑,“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了我?顺便看看能不能再从白沙镇捞点外快。”
“不行!”老徐和罗勇几乎同时反对,“云龙你不能去!太危险了!你现在是咱们的主心骨之一,不能有闪失!”
“哎呀,老徐叔,罗队长,瞧你们说的,我李云龙福大命大造化大,阎王爷那儿都挂不上号!”李云龙混不吝地摆摆手,“再说了,这戏要演得真,没我这个‘导演’在场怎么行?王队长负责冲杀,我负责忽悠!保证把敌人忽悠得团团转!”
看他态度坚决,而且计划确实需要一個极其胆大心细的人临场指挥,罗勇和老徐最终只好无奈地同意了。
计划就此定下:由王队长和李云龙带领突击分队全部和侦察班部分人员,组成佯攻部队,大张旗鼓地进攻白沙镇,吸引敌人注意。罗勇、老徐、张排长则带领主力部队、伤员和群众,做好随时向黑风岭转移的准备。一旦佯攻部队得手,敌人兵力被调动,主力立刻出发。佯攻部队则伺机脱离接触,绕道前往黑风岭汇合。
接下来的两天,营地再次忙碌起来,但这次忙碌中带着一种隐秘而紧张的节奏。主力部队悄悄地收拾行装,准备干粮,伤员也被做好了转移的准备。而佯攻部队则在进行最后的战前准备和演练。
李云龙尤其忙碌,他拉着几个机灵的队员,反复演练如何“虚张声势”——如何用有限的子弹和鞭炮制造出密集的枪声,如何用火把和呐喊伪装成大军云集,甚至如何用缴获的敌军军装扮演“溃兵”增加真实性...他把后世拍电影的那点见识全用上了,搞得队员们既新奇又觉得好笑。
“都给我认真点!”李云龙板着脸训话,“咱们这是在唱大戏!唱好了,主力安全,咱们也能全身而退!唱砸了,全都得玩完!到时候别说吃席,吃枪子儿都没热乎的!”
出发的前夜,李云龙特意去看了孙德胜。孙德胜的伤势恢复得不错,己经能勉强坐起来了。
“孙大哥,明天我们出去执行个任务,你跟着主力转移,好好养伤。”李云龙给他换了药,说道。
孙德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虽然虚弱,但眼神灼灼:“兄弟...是不是...要去干大事?带上我...我能行!”
李云龙心里一暖,拍拍他的手:“放心,不是啥大事,就是去遛遛狗。你安心养伤,等伤好了,有的是硬仗让你打!我还等着你给我带骑兵连呢!”
孙德胜这才不甘心地松开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黄昏,佯攻部队整装待发。为了显得人多势众,他们还多带了不少旗帜和火把。
罗勇、老徐等人前来送行,神色凝重。 “云龙,老王,千万小心!事不可为,立刻撤!”罗勇再三叮嘱。 “放心吧!等我们的好消息!”李云龙和王队长自信地笑了笑,挥手告别。
队伍趁着夜色,向着西北方向的白沙镇进发。一路上,李云龙还在不断交代细节。 “记住喽!到了地方,先别急着打!先把动静搞起来!铁牛,你带几个人,绕到镇子另一边放火扔鞭炮,制造混乱!” “山猫,你带侦察班的,专门打冷枪,专挑军官和灯打!” “王队长,咱们带主力,就在正面咋呼!枪声要密,喊杀声要大!但别冲太前!” “都机灵点!看老子信号弹!绿色代表继续,红色代表风紧扯呼!”
队员们一一领命,既紧张又兴奋。
子夜时分,白沙镇轮廓依稀可见。镇子外围拉着铁丝网,建有简易工事,哨楼上有探照灯来回扫视。
“行动!”李云龙低声下令。
队伍立刻分散开来。
很快,镇子东西两侧几乎同时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大部分是鞭炮和稀疏的真枪点缀)和震天的喊杀声!几处地方被人为点燃,火光照亮了夜空!
“敌袭!赤匪来了!” “好多赤匪!漫山遍野都是!”镇子里顿时乱成一团!哨兵惊慌地鸣枪示警,探照灯胡乱扫射。
防守白沙镇的敌军从睡梦中惊醒,仓促进入阵地,朝着黑暗中火光和声响处盲目射击。
王队长和李云龙带领“主力”在正面发起“猛攻”,枪声喊杀声震耳欲聋,仿佛有千军万马在进攻。
镇子里的敌军指挥官被打懵了,看这架势,以为是游击队主力倾巢来攻,一边拼命抵抗,一边赶紧打电话向县城求援!(电话线早就被老钟带人提前剪断了,但敌人还不知道)
“报告连长!电话打不通!线可能被剪了!” “妈的!发信号弹!求援!快向县城求援!”敌军连长气急败坏地吼道。
几颗红色的信号弹升上夜空。
远处,县城方向果然传来了隐隐的枪炮声和嘈杂声——显然,县城的敌人被惊动了,正在集结兵力!
“成功了!”隐藏在暗处的李云龙看到县城的反应,心中一喜。
但他并没有立刻下令撤退,戏要做足。他命令队伍继续加强“攻势”,甚至组织了一次小规模的“冲锋”,逼近到铁丝网前几十米的地方,扔了一轮手榴弹(真的),炸得敌军鸡飞狗跳,更加确信遭到了主力攻击。
首到估摸着县城援军快到了,李云龙才猛地打出一颗红色的信号弹!
“撤!”王队长心领神会,大吼一声。
佯攻部队立刻如同潮水般退去,临走前还不忘把剩下的鞭炮一口气全点了,制造出更加混乱的声势。
镇子里的敌军惊魂未定,根本不敢追击,只是拼命地朝黑暗中开枪壮胆。
李云龙和王队长带着队伍,迅速脱离接触,钻进山林,向着预定的汇合点疾行。
一路上,还能听到白沙镇方向以及更远处县城方向传来的密集枪炮声——敌人显然被彻底调动了,甚至可能发生了误判,自己跟自己打起来了?
“嘿嘿,这下够白狗子喝一壶的了!”王队长兴奋地说。
“赶紧走!咱们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看主力的了!”李云龙虽然也高兴,但不敢大意,催促队伍加快速度。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这次“声东击西”,不仅成功地调动了敌人,为主力转移创造了绝佳时机,其造成的混乱和影响,还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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