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洞内,空气污浊而沉重。昔日篝火的温暖早己被潮湿阴冷取代,仅存的几盏松明灯摇曳着昏黄的光,将队员们消瘦而疲惫的脸庞映照得晦暗不明。粮食口袋彻底瘪了下去,每天只能分到一小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伤员的呻吟声在洞壁间低回,缺少药品,伤口开始恶化,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气味。敌人的围困像一道无形的铁箍,一天天收紧,勒得人喘不过气。
绝望的情绪如同洞顶渗下的水滴,缓慢却固执地侵蚀着每个人的意志。有人开始望着洞外灰蒙蒙的天空发呆,有人则反复擦拭着几乎打光了子弹的步枪,眼神空洞。
老徐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巡视着洞内的情况,心如同被浸泡在冰水里。每一次看到队员们渴望而又无助的眼神,他都感到一阵揪心的无力。突围?谈何容易。敌人的封锁线层层叠叠,硬闯无异于自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李云龙站了出来。他的声音因为饥饿而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那股不容置疑的韧劲:“队长,同志们!敌人想把咱们困死、饿死、憋死在这洞里,咱们能答应吗?”
众人抬起头,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不答应!”零星的回应,带着迟疑。
“没吃饭吗?大声点!咱独立大队的人,饿死也不能怂死!”李云龙猛地提高音量,虽然身体也因为饥饿而微微晃动,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地上走不通,咱就走地下!挖!从这洞里头,给老子挖出一条活路来!”
“挖地道?”人们面面相觑。这个想法之前被提出时,还带着一丝希望的火花,但在眼下这极端困苦的条件下,显得如此遥远和不切实际。
“对!挖地道!”李云龙走到洞壁一处较为松软的土层前,用他那把从不离身的斧头敲了敲,“就从这里开始!咱们有手有脚,有斧头有镐头(虽然简陋),还有一口气在!只要挖通了,咱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搞粮食,搞药品,让狗日的白狗子扑个空!”
他描绘的图景固然,但现实的困难摆在眼前:工具简陋、体力不支、如何确定方向、挖出的土方如何处理而不被敌人发现…
“云龙,这…能成吗?”老徐的语气里带着担忧。他不是不相信李云龙,而是深知其中的艰难。
“队长,不挖,咱肯定死路一条!挖了,就有活路!就算最后没成,咱也是抡着家伙累死的,不是窝囊饿死的!”李云龙斩钉截铁,“活儿是死的,人是活的!办法总比困难多!”
他的决心和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再次激起了涟漪。绝境中的人,需要的往往不是一个万全之策,而只是一个看得见的希望,一个可以为之拼命的方向。
“干!云龙哥说得对!挖!” “对!挖出一条活路来!” “算俺一个!”
队员们被点燃了,纷纷挣扎着站起来,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老徐看着这一幕,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好!那就挖!咱们就跟这大山较较劲!李云龙,挖地道的事,你全权负责!需要什么人,用什么工具,你说了算!”
“是!”李云龙毫不推辞,立刻进入了状态。
挖掘地道,是一项极其艰苦卓绝的工程,尤其是在饥饿和疲惫的状态下。李云龙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总工程师和总指挥。
他首先凭借记忆和有限的知识,选择了理论上最可能通向山外、且土层相对容易挖掘的方向。他让人找来所有能用的工具——几把镐头、铁锹、甚至吃饭的瓦罐碎片,又组织人手砍伐硬木,制作简易的支撑架,防止塌方。
最大的难题是挖出的土方如何处理。首接运出洞外肯定会被敌人发现。李云龙观察了山洞结构,发现深处有一些天然裂隙和坑洞。他决定将大部分土石小心地填塞到这些裂隙中,夯实抹平。另一部分则用破烂的衣物、草袋装好,堆放在洞内最偏僻的角落,尽量掩饰。
工程开始了。在昏暗的光线下,队员们轮流上阵。镐头刨在坚硬的土石上,迸出点点火星,虎口震得发麻。每前进一寸,都异常艰难。饥饿使得体力快速消耗,往往挖不了几下,就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李云龙始终冲在最前面。他挥舞着镐头,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一边干,一边还要指挥:“这边土层松,小心塌!来根支撑!” “这石头太硬,别硬撬,从旁边绕!” “换人!歇口气!喝点水!”
他不仅是指挥者,更是精神支柱。当有人累得几乎虚脱,想要放弃时,总能听到他嘶哑却带着笑意的骂声:“咋了?软蛋了?老子这斧头还没喊累呢!想想洞外的白面馍馍,想想热乎乎的肉汤!给老子加把劲!”
他还会时不时搞点“精神激励”,比如偷偷省下自己的一小口粥,给干活最卖力的人:“奖励你的!吃完了给老子玩命挖!”或者编造一些“地道那头发现红薯窖”、“出去就端了敌人炊事班”的瞎话,引得大家哄笑,暂时忘记了疲惫和饥饿。
伤员们也没闲着,力所能及地帮忙编织运土的草袋,打磨工具,或者负责警戒。整个青山洞,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秘密的工地,充满了艰苦卓绝的劳动和微弱却执着的希望。
然而,困难接踵而至。挖掘过程中遇到了坚硬的岩层,进度大大减缓;支撑木不足,发生了小范围的塌方,幸亏无人伤亡;最糟糕的是,仅存的一点粮食彻底耗尽,大家只能靠喝水和偶尔找到的一点野菜根维持。
绝望再次袭来。
就在队伍士气最低落的时候,李云龙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召集了老徐和几个骨干。
“队长,咱们不能干等着饿死。地道还得挖,但粮食也必须搞!”他眼神闪烁着冒险的光芒,“我打算带几个人,从排水口那边试试能不能钻出去!”
青山洞有一处狭窄的天然排水口,平时渗出细流,极其隐蔽,但外面是否被敌人封锁,不得而知。
“太危险了!”老徐立刻反对,“那口子又窄又滑,外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李云龙态度坚决,“不搞到粮食,地道挖通了也没用!我带大牛去,他身子瘦点。就我们两个,人少目标小。万一…万一回不来,地道就交给你们了!”
这是敢死队式的行动。老徐看着李云龙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阻止,只能沉重地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李云龙和大牛喝了最后几口热水,将身体涂满泥浆减少摩擦和声音,悄无声息地滑向那处狭窄的排水口。
过程极其艰难。洞口仅容一人勉强通过,且布满湿滑的青苔。两人几乎是一寸寸地向外蠕动,冰冷的泥水浸透全身,呼吸艰难。不知过了多久,当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微弱的月光和新鲜空气时,两人几乎虚脱。
他们极其谨慎地探出头观察。万幸!这个出口位于一处陡峭的崖壁下方,极其隐蔽,周围没有敌人哨位的迹象。
两人如同重获新生的泥鳅,悄无声息地滑出洞口,没入黑暗的山林。
饥饿驱使着他们,求生的本能和对洞内战友的责任感让他们爆发出惊人的潜力。他们避开可能有敌人的地方,凭借记忆和对地形的熟悉,向着可能有野菜、或者之前藏匿过少量粮食的地方摸去。
运气似乎终于眷顾了他们一次。在一处早己废弃的猎人窝棚里,他们竟然找到了小半袋发霉的豆子和几个干瘪的萝卜!可能是猎人遗忘或者藏匿的。虽然东西不多,但无疑是雪中送炭!
更幸运的是,在返回途中,大牛还意外地用削尖的木棍刺中了一只夜间出来觅食的獾!这简首是天降横财!
两人压抑着狂喜,带着来之不易的食物,再次艰难地从排水口爬回洞内。
当他们浑身污泥、筋疲力尽却带着食物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整个山洞都沸腾了!那点发霉的豆子和干萝卜,还有那只肥獾,在队员们眼中简首是世间最珍贵的盛宴!
hope 之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食物被小心地分配,虽然每人只能分到一点点,但足以重新点燃斗志。獾肉熬成的汤,更是让每个人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地道工程继续!有了这次成功的外出,大家信心倍增。李云龙又组织了几次小规模的、极其谨慎的夜间外出,每次都能带回一点点食物——野果、野菜、偶尔捕获的小动物,甚至摸到靠近敌人封锁线的地方,扒拉回一些他们丢弃的、还能吃的菜叶根茎。
每一次外出都风险极大,但每一次微小的收获,都极大地支撑着洞内的生存和挖掘工作。
地道,在一寸寸艰难地向前延伸。它不仅仅是一条物理上的通道,更是一条承载着所有人生存希望的生命线。
李云龙的脸庞更加消瘦,眼窝深陷,但眼神却愈发锐利和坚定。他不再是那个仅仅凭着穿越者知识和一股悍勇厮杀的少年,而是在这绝境中,真正成长为一名能够凝聚人心、在绝望中开辟生机的指挥员。
他知道,地道终有挖通的一天。而那一天,将是这支队伍涅槃重生,给予敌人致命反击的时刻!
黑暗的地下,汗水与希望交织,通向光明的博弈,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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