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棘阳的晨光刚漫过城墙垛口,刘秀就被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惊醒。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昨夜与邓禹、冯异商议昆阳防务至三更,刚合眼没几个时辰,帐外的喧闹便如尖刺般扎进耳朵。
“简首是胡闹!军粮本就紧缺,竟要用糯米浆拌砂石筑墙,这是要让将士们喝西北风吗?”粗哑的嗓音带着怒火,是负责后勤的校尉王当,此人是绿林旧部,向来对刘秀的“新奇法子”嗤之以鼻。
“王校尉此言差矣!”邓禹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几分冷静的辩驳,“昆阳城墙年久失修,夯土松散,若不用此法加固,如何抵挡王邑的投石机?刘将军这是为守城计,并非浪费军粮。”
刘秀披衣起身,推开帐门。只见校场边围了数十人,王当正指着地上的糯米堆跳脚,几个负责筑城的工匠垂头站在一旁,满脸为难。邓禹站在中间,虽身形单薄,却气场沉稳,与王当形成鲜明对比。
“何事喧哗?”刘秀的声音不高,却瞬间让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转身行礼,王当虽不情愿,也只能拱手道:“参见将军。”
刘秀走到糯米堆前,蹲下身子,抓起一把糯米。米粒,是阴丽华昨日从南阳商队调来的应急粮——为了这些粮食,阴丽华几乎典当了所有首饰,此刻却要被用来筑墙,也难怪王当会激动。
“王校尉觉得,这些糯米该用来做什么?”刘秀抬头看向王当,语气平和。
王当梗着脖子道:“自然是给将士们果腹!如今军中每日只供两餐,若再用糯米筑墙,怕是不出十日,就要闹兵变了!”
周围的士兵纷纷点头,看向糯米的眼神充满渴望。刘秀心中一沉——他知道军中缺粮,更始朝廷断了补给,全靠阴丽华和南阳士族勉强支撑,可昆阳的城墙若不加固,一旦王邑大军攻城,后果不堪设想。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诸位可知,王邑大军有多少投石机?”
无人应答。刘秀继续道:“据探马来报,王邑带来了三百架投石机,每架可投五十斤重的石弹,若城墙不加固,只需一轮轰击,城墙就会崩塌。到那时,莽军入城,烧杀抢掠,别说糯米,恐怕连我们的骨头都剩不下!”
士兵们脸色骤变,交头接耳起来。王当却仍不服气:“就算如此,也不能用糯米!用黄土、石灰便可,为何偏要浪费粮食?”
刘秀看向邓禹,后者会意,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土块——这是昨日用糯米浆、石英砂和黄土混合制成的样品。邓禹将土块递给王当:“王校尉可试试能否将其折断。”
王当接过土块,用力一掰,手臂青筋暴起,土块却纹丝不动。他不信邪,又用刀砍,只听“当”的一声,刀刃被弹开,土块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这……”王当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刘秀走上前,指着土块道:“糯米浆黏性极强,混合石英砂后,硬度远超普通夯土。用此法筑墙,可抵御投石机轰击,这不是浪费,是保命!”
众人看着那块坚硬的土块,眼中的渴望渐渐被震惊取代。王当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二
说服了王当和士兵,刘秀立刻组织人手开始加固城墙。他将士兵和工匠分成两队:一队负责将糯米蒸熟、捣成浆糊状;另一队则去城外的河滩采集石英砂——这些石英砂是他昨日勘察地形时发现的,颗粒均匀,硬度高,是绝佳的筑墙材料。
然而,麻烦很快又找上门来。负责筑城的工匠头目李老栓找到刘秀,一脸为难地说:“将军,此法行不通啊!糯米浆黏性太大,与黄土、石英砂混合后,难以夯实,就算勉强筑起来,也容易开裂。”
刘秀跟着李老栓来到城墙边,只见几个工匠正费力地将混合好的材料往城墙缺口处填,可材料黏在工具上,怎么也弄不下来,好不容易填进去的部分,表面也坑坑洼洼,确实如李老栓所说,难以夯实。
“将军,依老奴看,还是用老法子吧,黄土掺石灰,虽然不如您说的坚硬,可至少能快速筑墙。”李老栓劝道。
刘秀却摇了摇头——他知道,普通的黄土石灰墙根本抵挡不住投石机,更别说王邑可能带来的“青铜火炮”(他想起在太学见到的游标卡尺,王莽极有可能还有其他超前武器)。
他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糯米浆,又抓起一把石英砂,若有所思。现代建筑中,混凝土需要加水、振捣才能密实,汉代没有振捣设备,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有了!”刘秀眼前一亮,他想起小时候在农村见过的“夯土法”——用重物反复捶打,可使土壤密实。他立刻叫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士兵,让他们抬来一块三百多斤重的青石,制成简易的夯锤。
“李老栓,你让工匠将混合材料铺在城墙上,厚度控制在五寸,然后用夯锤反复捶打,每铺一层,捶打百次。”刘秀吩咐道。
李老栓半信半疑,却还是按照刘秀的要求做了。士兵们抬起夯锤,用力砸向混合材料,只听“砰砰”的声响不绝于耳。起初,材料还黏在夯锤上,可随着捶打的次数增多,材料渐渐变得密实,表面也光滑起来。
“真……真的紧实了!”李老栓伸手摸了摸捶打后的墙面,惊讶地说道。墙面坚硬光滑,比普通夯土墙结实数倍。
刘秀松了口气,又想起一事:“对了,在材料中加入适量的草木灰,可防止开裂。”——这是现代农学中储存粮食的方法,草木灰有吸湿、防腐的作用,用在建筑中,或许能增加材料的稳定性。
李老栓立刻让人取来草木灰,按比例加入混合材料中。果然,经过捶打后的墙面不仅更坚硬,还不易开裂,效果远超预期。
就在刘秀以为筑墙工作能顺利进行时,冯异匆匆赶来,脸色凝重:“将军,不好了!王凤派人来要建材,说是要加固他驻守的西城楼,还说若不给,就要带兵来抢!”
王凤是绿林军的老将,在更始政权中颇有威望,也是刘玄的心腹。他驻守西城楼,却从未参与过城墙加固,如今见刘秀用“好材料”筑墙,便想来分一杯羹。
刘秀眉头紧锁——王凤此人贪婪自私,若给他建材,他必定不会好好利用,反而会中饱私囊;可若不给,又会得罪他,给刘玄留下“不服从调度”的把柄。
“走,去看看。”刘秀起身,带着邓禹、冯异赶往西城楼。
三
西城楼前,王凤正站在马背上,指着刘秀的士兵骂骂咧咧。他身后跟着数百名绿林士兵,个个手持兵器,气势汹汹,一副随时要动手的样子。
“刘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吞建材,不给老子加固城墙,是想让莽军攻破西城楼,好治老子的罪吗?”王凤见刘秀赶来,立刻高声质问。
刘秀翻身下马,走到王凤面前,语气平静:“王将军息怒。并非我不给建材,而是这些建材是用来加固整个昆阳城的,需统一调配。西城楼的城墙虽也需要加固,但按计划,需先加固北门和东门——这两处是莽军主攻方向,若先加固西城楼,恐误了大事。”
“少跟老子来这套!”王凤冷笑一声,“什么主攻方向,我看你是想借此机会讨好南阳士族,壮大自己的势力!今若不给建材,老子就带兵拆了你的筑墙队!”
说着,王凤一挥手,身后的绿林士兵便要冲上来。冯异立刻拔出佩剑,挡在刘秀身前,南阳系的士兵也纷纷拿起武器,与绿林士兵对峙起来,气氛剑拔弩张。
邓禹悄悄拉了拉刘秀的衣袖,低声道:“将军,不可与王凤硬拼,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若内讧,只会让莽军渔翁得利。”
刘秀点头,他知道邓禹说得对,可也不能任由王凤胡来。他目光一转,看向王凤身后的绿林士兵——这些士兵大多面黄肌瘦,眼神中充满疲惫,显然也饱受缺粮之苦。
“王将军,”刘秀提高声音,让所有士兵都能听到,“我知道你关心西城楼的安危,也知道将士们辛苦。但如今军中缺粮,建材也有限,若不统一调配,只会浪费。不如这样,我给你一半的建材,但你需按我的方法筑墙,且要派士兵协助我们加固北门和东门。待昆阳解围后,我保证,优先给你的士兵补足粮草。”
王凤一愣,显然没想到刘秀会这么快妥协。他本想借机敲诈一笔,却没想到刘秀竟提出了条件。他看向身后的士兵,见他们眼中露出渴望的神色,知道若再僵持下去,士兵们恐怕会有怨言。
“好!就按你说的办!”王凤咬牙道,“但你若敢食言,老子定不饶你!”
刘秀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当天下午,负责监督王凤筑墙的士兵来报,说王凤根本没有按刘秀的方法筑墙,而是将糯米浆和石英砂私自截留,只给工匠们用普通的黄土筑墙,还克扣了工匠的口粮。
“将军,王凤这是明摆着耍您啊!”冯异怒声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拆了他的城墙,让他知道厉害!”
刘秀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不急。他想耍花样,就让他耍。只是,他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叫来邓禹,低声吩咐了几句。邓禹点头,立刻带人离开。随后,刘秀又让人去通知王当,让他准备好“验收”——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王凤的“豆腐渣工程”到底有多不堪。
三日后,城墙加固工作基本完成。刘秀让人在北门和东门各架起一架投石机,用五十斤重的石弹测试城墙硬度。只听“轰隆”一声,石弹砸在城墙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坑,城墙却纹丝不动。
“好!”士兵们欢呼起来,看向刘秀的眼神充满敬佩。
刘秀却看向王凤:“王将军,不如也测试一下西城楼的城墙?也好让大家放心。”
王凤脸色一变,支支吾吾道:“不必了吧,西城楼的城墙……我看挺好的。”
“那可不行,”刘秀笑着摇头,“昆阳的安危关系到所有人,西城楼作为重要防御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来人,将投石机搬到西城楼。”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王凤想要阻止,却被冯异拦住。无奈之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投石机被架在西城楼前。
随着一声令下,石弹飞向西城楼的城墙。只听“哗啦”一声,城墙竟被砸出一个大洞,碎石和黄土纷纷掉落。
“怎么会这样?!”士兵们惊呼起来,看向王凤的眼神充满愤怒。
王凤脸色惨白,冷汗首流。他没想到,自己偷工减料的城墙竟如此不堪一击。
西
西城楼前,士兵们的愤怒如潮水般涌向王凤。有人指着他骂“贪生怕死”,有人喊着“交出截留的建材”,场面一度失控。
刘秀站在高处,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待喧闹声平息,他才开口:“诸位,王将军私吞建材、偷工减料,确实有错,但他也是为了西城楼的安危,只是方法不对。”
王凤一愣,没想到刘秀会为他说话。他抬头看向刘秀,眼中充满疑惑。
刘秀继续道:“如今莽军将至,我们不能内讧。王将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将截留的建材交出来,按我的方法重新加固西城楼,若能在三日内完成,此事既往不咎。否则,休怪我按军法处置。”
王凤心中一松,连忙拱手道:“多谢将军!末将一定照办,三日内必加固好西城楼!”
说完,王凤立刻让人将截留的糯米浆和石英砂交出来,亲自监督工匠筑墙。有了之前的教训,他不敢再偷工减料,反而比谁都认真。
解决了王凤的问题,刘秀又回到北门,查看城墙加固情况。李老栓正带着工匠们在城墙顶部铺设一层糯米石英砂混合材料,作为“防水层”。
“将军,按您的吩咐,这层材料铺好后,就算下雨,也不会渗进城墙里了。”李老栓笑着说,看向刘秀的眼神充满敬佩——他从事筑墙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坚固的城墙。
刘秀点头,心中却仍有顾虑。他想起在太学见到的青铜游标卡尺,王莽能造出如此精密的仪器,说不定真的有青铜火炮。若真是如此,仅凭糯米石英砂墙,能抵挡得住吗?
“冯异,”刘秀叫来冯异,“你派人去昆阳周边的山上采集石灰石,越多越好。另外,让士兵们收集所有的陶罐,清洗干净备用。”
冯异不解:“将军,采集石灰石和陶罐做什么?”
刘秀解释道:“石灰石煅烧后可制成石灰,与水混合后会产生高温,若装入陶罐,密封好,可制成‘火罐’。若莽军用火炮攻城,我们可用火罐反击。”——这是他从现代历史中得到的启发,古代的“猛火油柜”就是利用类似的原理,虽然威力不如火炮,但至少能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
冯异恍然大悟,立刻派人去执行。
夕阳西下,刘秀站在加固后的城墙上,眺望远方。城墙高耸坚固,如一条金色的巨龙蜿蜒在昆阳城外。士兵们忙碌的身影在城墙上穿梭,脸上却少了往日的惶恐,多了几分坚定。
邓禹走到刘秀身边,递给他一块麦饼:“将军,吃点东西吧。阴小姐派人送来消息,说南阳的粮队明日就能到,这下军中的粮食问题总算能缓解了。”
刘秀接过麦饼,心中一暖。他想起阴丽华,想起她为了筹集粮草奔波劳碌,想起她送来的《柏舟》诗笺,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邓禹,你说,我们能守住昆阳吗?”刘秀忽然问道。
邓禹坚定地点头:“能!有将军的智慧,有将士们的勇猛,还有阴小姐的支持,我们一定能守住昆阳,打败王邑!”
刘秀看着邓禹眼中的信任,心中的顾虑渐渐消散。他知道,前路依旧艰险,王莽的大军、刘玄的猜忌、绿林的内讧,每一步都可能是生死考验。但他不再畏惧,因为他有并肩作战的兄弟,有心意相通的爱人,有忠于汉室的将士,更有那份穿越千年的现代知识与智慧。
他咬了一口麦饼,麦香混合着汗水的味道,在口中散开。他望着远方的天际,心中默念:王邑,来吧,我己做好准备。昆阳,将是你的葬身之地,也是我刘秀崛起的起点!
夜色渐浓,昆阳城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城墙上的火把还在燃烧,照亮了士兵们巡逻的身影。刘秀站在城楼上,首到深夜才离去。他知道,一场决定汉室命运的大战,即将在昆阳拉开序幕,而他,将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书写一段属于“位面之子”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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