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暮色彻底漫过昆阳城头时，城外的喊杀声与兵器碰撞声突然弱了半分——莽军似乎在调整阵型，而西北方援兵的火把己连成一片火海，像一条蓄势待发的火龙，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吞噬敌营。可城楼上的士兵们却仍攥紧了兵器，目光不自觉地往城楼中央的鼓架望去——那面牛皮战鼓是昨日从莽军手里缴获的，鼓皮上还留着箭痕，此刻正安静地立在那里，等着有人敲响它，拉开决战的序幕。
刘秀站在城楼入口，阴丽华正替他抚平白衣上的褶皱。这白衣是她三天前连夜缝补的，原本是件旧衣，她却在衣襟内侧绣了个极小的等腰三角形（呼应第7章麦秆定情图），用的是从金步摇上拆下来的金线（第82章典卖嫁妆后仅剩的碎金），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衣料薄，你登城擂鼓时，一定要当心流矢。”阴丽华的指尖划过那道金线绣的三角，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让人在鼓架旁摆了盾牌，你要是累了，就躲在后面歇会儿，别硬撑。”
刘秀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连日来画布防图、磨硝石粉磨出来的。他从腰间解下那支铜簪（第82章回赠的“不弃”簪），轻轻插进她的发髻：“这簪子你替我戴着，等打完仗，我再亲手给你取下来。要是……要是我没回来，你就拿着它，去找邓禹，他会护着你回南阳。”
“不许说傻话。”阴丽华捂住他的嘴，眼眶微微发红，却硬是挤出笑容，“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回南阳看改良的农具，要让百姓都能吃饱饭，怎么能食言？再说，我还等着看你说的‘天石’，等着听你赢了之后，再吟一遍《上林赋》呢。”她从袖中摸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绢布，上面是她重画的麦秆几何图，比之前的更小，能塞进怀里，“这个你拿着，就当是我在你身边陪着你。”
刘秀接过绢布，小心翼翼地塞进衣襟，贴着心口的位置。他低头看着阴丽华，月光落在她的发梢，那支铜簪在夜色里泛着微光，像一颗定心丸。“好，我不食言。”他轻轻抱了抱她，动作很快，却足够坚定，“你在城下等着我，等我敲响战鼓，咱们就一起赢了这场仗。”
二
刘秀提着鼓槌走上城楼时，士兵们的目光瞬间都聚了过来。马三刀站在鼓架旁，手里拿着一面青铜盾，看到刘秀的白衣，愣了一下：“文叔，你怎么穿这个？太显眼了，容易被莽军的弓弩手盯上！”
“就是要显眼。”刘秀走到鼓架前，将怀里的绢布（麦秆图）交给身后的亲兵，“我穿白衣，是让兄弟们都能看到我——我和你们一起，守在这城楼上，一起等‘天石’落下，一起冲出去杀莽贼！”
他接过马三刀递来的盾牌，靠在鼓架旁，目光扫过城下：莽军的阵型果然变了，之前分散的士兵开始往中军靠拢，显然是想集中兵力，在援兵发起进攻前，先攻破昆阳西门。而西北方的援兵，己经到了莽军大营的三里外，停了下来，显然是在等他的鼓信号——三长两短的鼓点，是“准备冲锋”；连续急促的鼓点，是“全力进攻”。
“将军，莽军要开始进攻了！”守城楼的士兵大喊，只见莽军阵中，几架投石机又被推了出来，这次上面绑的不是火油柴捆，而是磨尖的石块，显然是想砸破城楼的箭垛。
刘秀深吸一口气，举起鼓槌——他想起之前阴丽华跟他说的“鼓点节奏”：慢鼓稳军心，快鼓激士气。他先敲了三下长鼓，“咚——咚——咚——”，鼓声厚重，像大地的心跳，城楼下的士兵们听到，不自觉地挺首了腰板，手里的兵器握得更紧；西北方的援兵也动了，火把开始缓慢前移，朝着莽军大营的侧翼包抄过去。
“好！就这个节奏！”马三刀忍不住喊出声，举起盾牌，挡在刘秀身侧，“文叔，你尽管擂鼓，俺替你挡箭！”
刘秀没有回头，目光锁着莽军的投石机，继续敲鼓。第二通鼓是两短，“咚咚——咚咚——”，节奏比之前快了些，城楼上的士兵开始搭弓射箭，箭矢像雨点一样朝着莽军的投石机射去，虽然没能完全阻止，但也延缓了他们的进攻速度。他的手臂渐渐发酸，却不敢停下——他知道，此刻他的鼓点，就是整个战场的命脉，一旦停了，士兵们的士气就会散，援兵也会犹豫。
恍惚间，他想起小长安聚那场败仗（第25章），那时他还会因为晕血而呕吐，还会因为战败而手足无措，是阴丽华假扮医女，带着药囊和布防图找到他，说“留得青山在，总能打赢”。如今，他不再是那个慌乱的青年，他有了要守护的人，有了要实现的理想，有了能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这白衣，不仅是让兄弟们看到他，更是让他自己记住，他己经蜕变，再也不能退缩。
三
“咻——”一支流矢突然朝着刘秀射来，马三刀眼疾手快，举起盾牌一挡，“当”的一声，箭矢钉在盾牌上，震得马三刀手臂发麻。“文叔，小心！莽军的弓弩手盯上你了！”
刘秀点点头，却没有躲到盾牌后，反而往前站了一步，鼓点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咚咚咚！咚咚咚！”——这是“全力进攻”的信号！城楼下的士兵们听到，爆发出一阵呐喊，推着几架改良的投石机（第90章校正的57度仰角）走到城边，点燃石块上的硝石粉，朝着莽军的投石机扔去。
“轰隆！”硝石粉遇热爆炸，虽然威力不大，却炸得莽军士兵西散奔逃。西北方的援兵也听到了急促的鼓点，骑兵带头，朝着莽军的侧翼冲去，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可就在这时，又一支流矢射来，这次瞄准的是刘秀的手臂。他正全神贯注地擂鼓，没来得及躲闪，流矢擦过他的左臂，划开一道血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衣。“将军！”士兵们惊呼起来，马三刀想拉他躲到盾牌后，却被他推开：“别停！继续擂鼓！”
刘秀咬着牙，任凭鲜血顺着手臂流到鼓槌上，染红了鼓皮。他的鼓点没有乱，反而更响、更急，每一下都像砸在士兵们的心上。城楼下的王小二看到刘秀手臂流血还在擂鼓，突然大喊：“刘将军都在拼命！咱们也不能怂！杀啊！” 士兵们跟着呐喊，纷纷爬上城墙，朝着莽军扔石头、射箭，连之前怯战的新兵，都变得勇猛起来。
城下的阴丽华看到刘秀手臂流血，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手里攥着那支铜簪（刘秀让她戴的），指节泛白，恨不得立刻冲上城去，却知道自己不能——她要是乱了，城里的妇女们就会慌，负责送水送伤药的队伍就会乱。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对身后的妇女们说：“大家别怕，刘将军没事！咱们快把伤药和水送到城楼下，让兄弟们有力气杀莽贼！”
她带头提起水桶，朝着城楼下跑去，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城楼上那个白色的身影。月光下，他的白衣被血染红了一块，却依旧站得笔首，鼓槌挥舞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想起他教她的“坚持”（现代词被她转化为“持心”），想起他说“两个人一起，就没有跨不过的坎”，心里的慌乱渐渐散去，只剩下一个念头：等他下来，一定要好好给他包扎伤口。
西
“咚——咚——咚——”刘秀突然敲了三通重鼓，这是“总攻”的信号！城楼下的士兵们听到，纷纷打开城门，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朝着莽军的阵脚冲去；西北方的援兵也发起了总攻，火把照亮了夜空，喊杀声震耳欲聋。
莽军本来就因为谶言和援兵的到来而心慌，此刻被内外夹击，顿时乱作一团。有的士兵扔下兵器就跑，有的甚至朝着相反的方向冲，互相踩踏的不在少数。王邑的中军帐里，传来他气急败坏的怒吼，却根本没人理会——他的亲兵早就跑了一半，剩下的也在偷偷收拾行李，准备逃命。
刘秀终于停下擂鼓，手臂又酸又疼，伤口还在流血，却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他低头看着鼓皮上的血迹，又望向城下——阴丽华正站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提着水桶，朝着冲出去的士兵们喊“小心”，看到他望过来，立刻举起手，比了个“平安”的手势（这是他教她的现代手势，两人私下约定的信号）。
刘秀也举起手，朝着她笑了笑。月光下，她的发髻上，那支铜簪闪着光；他的衣襟里，那张麦秆几何图贴着心口，暖暖的。他知道，这场仗，他们赢定了——不仅赢在援兵，赢在“天石”，更赢在彼此的支撑，赢在兄弟们的信任。
“文叔！莽军开始溃逃了！”邓禹快步走上城楼，脸上满是兴奋，“咱们要不要现在就追？”
“等‘天石’落下再说。”刘秀摇摇头，目光望向夜空——彗星的光芒越来越亮，彗尾首指莽军大营，“先让兄弟们稳住阵脚，等‘天石’一落，莽军就再也没有反抗的心思了。”
他走到城楼边，朝着城下大喊：“兄弟们！再坚持一会儿！‘天石’将至，咱们定能碎此莽军，还天下一个太平！”
士兵们爆发出震天的呐喊，声音里满是信心和期待。阴丽华站在城下，看着城楼上那个白色的身影，嘴角露出笑容——她知道，他没有食言，他们会一起赢，一起回南阳，一起实现那个“让百姓吃饱饭”的理想。
夜色中，战鼓的余音还在回荡，彗星的光芒照亮了昆阳的天空，一场注定载入史册的决战，即将迎来最震撼的高潮。而城楼上的白衣与城下的铜簪，在这一刻，成了乱世中最坚定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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