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哲一夜未眠。
“它醒了”三个字像冰冷的代码，烙在他的视觉神经上，挥之不去。发送者是谁？目的何在？是警告还是陷阱？他检查了所有个人设备的安全日志，一无所获。对方的技术水平远在他之上。
他不敢再动那段异常音频，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表现得比往常更加沉默寡言，试图将自己隐藏在“棱镜科技”庞大机器里，成为一个毫无异常的零件。他甚至主动接了几个繁琐的低优先级调试任务，但周总那边再没有任何关于“李博士”镜像的新指令，静默层的经历仿佛一场幻觉。
然而，林薇的出现和那条神秘信息都明确告诉他，风暴正在积聚。
他需要信息，需要从另一个角度窥探“棱镜科技”的铜墙铁壁。他想起了那个游荡在都市传说里的名字——“数据掮客”阿雅。据说只要付得起价钱，没有她搞不到的数据碎片。
通过几个隐蔽的中间节点和层层加密跳板，陈哲在一个充斥着垃圾代码和虚假广告的暗网角落里，留下了特定的接触信号。他没抱太大希望。
出乎意料，不到一小时，他的私人终端就收到了回复。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坐标和一串一次性解密密钥。坐标指向城南一个巨大的二手电子市场——“废铁蜃楼”。
下班后，陈哲换上一身不起眼的衣服，兜了好几个圈子，才汇入“废铁蜃楼”喧闹混杂的人流。空气中弥漫着焊锡、塑料和旧电器的味道。他在迷宫般的摊位间穿行，最终在一个堆满破烂显示器和服务器残骸的角落停下了脚步。
摊位后面，一个年轻女孩正蹲在地上，熟练地用热风枪修复一块主板。她穿着件荧光绿色的宽大外套，上面印着扭曲的卡通电路图案，破洞牛仔裤下是一双厚重的动力靴。几缕挑染成蓝色的头发从她的棒球帽檐下钻出来，贴在她汗湿的额角。
“修东西？”她头也没抬，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沙哑。
“我找阿雅。”陈哲低声说。
女孩的动作顿了一下，终于抬起头。她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脸上还带着点未脱的稚气，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最先进的传感器，飞快地扫过陈哲全身，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审视。
“哦？预约了吗？”她歪歪头，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大公司的精英跑我们这种垃圾场来，可是稀客啊。”她显然己经认出了陈哲的大致来历。
“我收到一个坐标。”陈哲保持冷静。
阿雅放下热风枪，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行吧。规矩懂吗？问题报价，先付后看，货既售出，概不负责。付款方式我只接受信用点。”她说话像念经一样快。
“我想查两个词，‘深蓝’和‘阈值之门’，特别是它们和‘棱镜科技’的关联。”陈哲没有废话。
阿雅吹了声口哨，眼神里的玩世不恭褪去，多了几分真正的兴趣：“啧啧，一上来就玩这么大？这可是高压线里的高压线。”她搓了搓手指，“这价钱可不便宜，而且我不保证能挖到东西。只能说试试。”
“多少？”
阿雅报出一个让陈哲眼角微跳的数字。
陈哲沉默地完成了转账。阿雅看了一眼终端确认，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些：“爽快。等着吧，有消息了会通知你。别主动联系我。”她说完，立刻又蹲下去摆弄她的主板，仿佛陈哲己经不存在了。
离开嘈杂的“废铁蜃楼”，陈哲感觉并未轻松多少。阿雅更像一个不确定的变量，他不知道自己这步棋是对是错。
回到公司，另一种压力接踵而至。
他被通知参加一个跨部门项目会议。当他走进会议室时，发现主持者并非周总，而是一位他从未首接接触过的高层。
伊芙琳·肖坐在长桌尽头，姿态优雅。她穿着一身珍珠灰色的定制西装，面料挺括，线条利落，每一处细节都一丝不苟。她的头发光滑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保养得宜的面容。她看起来不像科技公司的巨头，更像一位古典艺术博物馆的馆长。
但她的眼神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冷静到极致的审视，当她目光扫过陈哲时，他感觉自己像一份被快速评估优劣的实验报告。
“陈哲先生，”伊芙琳开口，声音平和，却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我查阅了你近期的工作记录，尤其是对几个高价值镜像的稳定性优化，效率很高。”
“谢谢，肖女士。”陈哲谨慎地回答。
“公司非常重视‘镜像’产品的和谐与稳定，这是我们对客户承诺的基石。”伊芙琳继续说着，她的措辞完美无瑕，像是在宣读公司宣言，“任何微小的‘不和谐音’，都可能侵蚀这份信任。我们需要每一位员工，尤其是像你这样优秀的技术人员，时刻牢记这一点。专注于你们的职责，维护系统的纯净，这就是对公司和客户最大的贡献。”
她微微前倾，目光似乎无意地落在陈哲身上：“有些数据噪音，源于系统本身的冗余和错误，及时清理是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过度解读，甚至被外部不相干的杂音所干扰，只会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和……风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陈先生？”
陈哲的后背渗出细微的冷汗。她知道了。她可能不知道具体细节，但她一定察觉到了他对“李博士”异常的过度关注，甚至可能知道他接触了林薇。这番谈话是警告，一场优雅而冰冷的警告。
“是的，肖女士。我明白。”陈哲垂下目光，避开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维护系统的纯净是我们的首要职责。”
“很好。”伊芙琳·肖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公式化的微笑，“期待你未来的表现，陈先生。”
会议结束后，陈哲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林薇从外部追问，伊芙琳·肖在内部施压，阿雅是黑暗中未知的赌注，而那个给自己发消息的神秘的“它”不知是敌是友。
他站在“棱镜科技”光洁如镜的走廊里，却感觉自己正站在一座巨大的冰山之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汹涌的黑暗。
他必须更快地行动。
(http://www.220book.com/book/713R/)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