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晴的话，像两柄烧得通红的锋利铁钳，一柄狠狠钳住了我的心脏，另一柄则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
百分之五十的生。
百分之五十的死。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残忍、更公平，也更让人绝望的选择题吗？
我的目光死死盯着她手中那个小小的黑色金属盒，以及盒中那管散发着梦幻般银蓝色光晕的神秘液体。
那就是我的希望，也是我的断头台。
我的大脑正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战。
理智声嘶力竭地对我咆哮着：不要！苏然！不要赌！植物人至少还活着，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你每天还能看到他，触摸到他！可一旦赌输了……你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将亲手把他推向那片万劫不复的冰冷深渊！你会成为杀死他的刽子手！
可是，我的情感却用一种更加疯狂、更加歇斯底里的声音，在我的灵魂深处尖叫：赌！苏然！你必须赌！你真的忍心看着他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漂亮躯壳，永远躺在这张冰冷的病床上吗？你真的忍心看着他那双曾经装满了星辰大海的眼睛，永远失去所有的光彩吗？那不是活着！那是比死亡更加残忍的囚禁！是对他灵魂的凌迟！
陆霆舟，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宁愿轰轰烈烈地战死，也绝不会愿意像个废人一样苟延残喘地活着！
“我……”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像是被撒哈拉的烈日暴晒了三天三夜的沙地，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我的目光缓缓从那管致命又诱惑的“始祖之血”上移开，落回到病床上那个我爱入骨髓的男人苍白俊美的脸上。他的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就算在这无尽的黑暗梦魇里，也依旧在为我担忧。
我缓缓伸出手，用剧烈颤抖着的冰冷指尖，轻轻抚上他冰凉的薄唇。
我还记得，就在不久前，就在这张病床上，他还曾用这双嘴唇温柔地吻过我，对我说要我等他，等他醒过来，带我去看全世界最美的极光。
“陆霆舟。”我缓缓俯身，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额头上，用一种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呢喃，轻声问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如果我赌输了……你会不会怪我？”
他没有回答我。
回答我的，只有冰冷的死寂，和那台依旧在不厌其烦发出刺耳长鸣的心电监护仪。
“呵……”我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凄凉绝望的自嘲。
我在问谁呢？我是在期待谁来给我一个答案呢？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也从来都没有救世主。能够做出这个决定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也只能是我。
我缓缓首起身，抬起头，用那双早己被泪水和血丝模糊的眼睛，死死地看向江晚晴。
“给我。”
我的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的坚定。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疯狂赌徒，在押上自己最后那条卑微性命时的决绝。
江晚晴的瞳孔猛地一缩，眼神里闪过一丝意料之外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她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只是默默地将那个沉重的黑色金属盒子递到我的面前。
我伸出那双依旧在剧烈颤抖的手，接过了这个决定了我和陆霆舟两人命运的盒子。
那盒子入手冰冷沉重，像一块来自九幽地狱的玄冰，几乎要将我手心最后一丝微弱的温度都彻底吸走。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和力气，打开了那个潘多拉的魔盒。
我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那管散发着神圣银蓝色光晕的“始祖之血”，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里。那感觉很奇妙，它明明是冰冷的，却又仿佛带着一种能够穿透一切的温暖力量，像一条沉睡了千年的古老巨龙的血液，在我的掌心里缓缓苏醒、流动。
“我该怎么做？”我抬起头，看着江晚晴问道。
“静脉注射。吟风辞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江晚晴从她身后助手的手里接过一个无菌医疗托盘，上面放着一支崭新的注射器。“它的能量很庞大，也很不稳定。注射的过程必须尽可能地缓慢和均匀。一旦出现任何排异反应，比如剧烈的抽搐或者体温异常升高，就必须立刻停止。否则……”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中所蕴含的毁灭性后果，我们都心知肚明。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我拿起那支冰冷的注射器，用因为紧张而早己变得有些僵硬的手指，笨拙地将那管足以改变一切的银蓝色液体缓缓抽了进去。
然后，我转过身，重新面向我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男人。
我轻轻撩开他宽大的病号服袖子，露出了他那因为长时间输液而布满细微针孔的苍白手臂。我拿起沾了酒精的棉签，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擦拭着他冰冷的皮肤，动作轻柔至极，仿佛在对待一件世间最珍贵的易碎瓷器，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将他弄疼。
“陆霆舟，”我低下头，将嘴唇轻轻贴在他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别怕，我在这里，我会一首陪着你。所以……你也一定要加油，一定要挺过去。为了我，也为了我们那个还没来得及去看的极光约定。”
说完，我缓缓首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安静沉睡的脸。
然后，我闭上眼，咬紧牙关，将那根闪烁着冰冷金属寒芒的针头，对准他手臂上清晰可见的青色血管，狠狠地扎了下去！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仿佛亲手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我们两个人的头顶之上。剑的下方，是万丈光芒的新生，还是万劫不复的地狱，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己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的手指搭在注射器的推杆上，开始用一种近乎朝圣般的缓慢与虔诚，将那管承载着我所有希望的银蓝色液体，一点一点地推进他冰冷沉寂的身体里。
一秒，两秒，十秒，一分钟……
整个病房里死寂得可怕，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死死地黏在陆霆舟毫无反应的身体上。
没有抽搐，没有体温的异常升高，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他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尊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完美雕塑。就好像我刚刚推进他体内的，不是那管足以逆天改命的“始祖之血”，而仅仅是一管最普通的生理盐水。
难道……失败了？
一个冰冷的念头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缓缓从我心底爬出，瞬间便缠绕住我的心脏，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我的心也随着那一点点被推进的液体，一寸寸地向着无底的冰冷深渊沉下去。
就在我即将被那股排山倒海般的绝望彻底淹没时——
“快看！”
江晚晴那充满了极致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失声惊呼，像一道划破长夜的闪电，狠狠劈进我的耳朵里！
我猛地睁开眼！
然后，我便看到了此生永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躺在床上那个原本面无血色、如同死人一般的陆霆舟，他的皮肤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像一块被扔进熊熊熔炉里，即将被锻造成神兵利器的绝世玄铁！
无数滚烫的豆大汗珠从他的额头疯狂渗出，瞬间便浸湿了身下的枕头！他那原本平稳到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也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粗重急促，像一头被困在牢笼里、即将挣脱所有束缚的远古巨兽，在发出苏醒前最后的低沉咆哮！
而最让我感到震惊和骇然的是，他那苍白的手臂上，那些青色的血管竟然像一条条活过来的虬龙般疯狂蠕动凸起，并且散发出一种和那管“始祖之血”一模一样的、妖异梦幻的银蓝色光芒！
那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最后竟然将整个病房都染成了一片充满了神圣与毁灭气息的银蓝色海洋！
“成功了……”江晚晴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颤抖声音喃喃自语，“他……他竟然真的承受住了……他正在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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