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风声。
那是因奔跑速度过快,在耳边疯狂呼啸、撕裂空气的尖锐风声。
身后,江晚晴那夹杂着愤怒与不敢置信的厉声呼喊,像被这道无形的风墙毫不留情地隔绝在了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我听不见,也不想听。
我的整个身体,我所有的感官,我那早己被恐惧彻底点燃的灵魂,都在遵从着一个最原始也最疯狂的本能——跑!
快一点!再快一点!
医院那冰冷惨白的无尽走廊在我脚下飞速向后倒退,一盏盏明亮刺眼的无影灯在我的视网膜里被拉成一道道模糊扭曲的绝望光影。
我像一头被猎人追赶至悬崖尽头的野兽,又像一颗脱离所有轨道的陨石,燃烧着自己全部的生命,用一种近乎自毁的姿态,朝着那个我唯一认定的方向疯狂坠落!
“砰!”
我狠狠撞开那扇通往电梯间的沉重防火门,用早己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疯狂寻找着那个能带我离开这个窒息之地的按钮。
然后,用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那闪烁着红色光芒的向下箭头!
快啊!你他妈的给我快一点啊!
我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咆哮着,那些从未有过的粗鄙恶毒的词语,像一把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向那依旧在慢悠悠向上攀升的鲜红数字!
终于,在一声清脆的“叮”之后,那扇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电梯门,终于在我望眼欲穿的注视下缓缓打开了。
我如一阵风般猛地冲了进去,转身用尽全身力气,疯狂按下了代表“一楼”和“关门”的按钮!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江晚晴那终于追赶上来的、写满焦急与愤怒的脸,毫不留情地隔绝在外。同时,也将我和这个充满了死亡与绝望的世界,暂时地隔绝了开来。
电梯光洁如镜的金属墙壁上,清晰地倒映出我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
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那双曾经也算明亮动人的眼睛,此刻却布满了狰狞的血丝,仿佛两颗即将爆裂的血色星球。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疯狂,像个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疯子一样的女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凄凉自嘲的笑容。
苏然啊苏然,你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还真是可怜得像一条丧家之犬。
电梯在一阵轻微的失重感中缓缓下行。我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金属带来的刺骨寒意透过单薄的病号服侵入我的身体,却依旧无法熄灭心中那早己将理智燃烧殆尽的火焰。
“叮。”
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
外面是医院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大厅。有因孩子发烧而满脸焦急的年轻父母,有搀扶着步履蹒跚的老人排队缴费的孝顺子女,也有刚刚结束一台高强度手术、拖着疲惫身躯准备下班的医生和护士。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属于这个凡俗世界的喜怒哀乐与疲惫不堪。他们对那正从万米高空以数十倍音速呼啸而来的灭顶之灾一无所知,也对我这个唯一知晓末日预言的疯子视而不见。
我和他们明明处在同一个空间,却又仿佛隔着一层生与死的、无法逾越的厚厚壁垒。
我是来自地狱的信使,而他们,是一群即将被拖入地狱的可怜羔羊。
巨大的荒谬感与悲凉感像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瞬间笼罩了我的全身,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不再有丝毫停留,用早己变得有些麻木的双腿,机械地穿过那熙熙攘攘、充满了烟火气的人群,朝着医院大门外那片深沉无尽的黑夜冲了出去!
……
深夜的冷风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刮在我的脸上、身上。刺骨的寒意让我因剧烈奔跑而滚烫的大脑,恢复了一丝微弱的冷静。
我踉踉跄跄地跑到停车场,用依旧在剧烈颤抖的手,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冰冷的车钥匙。
按下解锁键,不远处那辆黑色的宾利闪烁了两下温顺的橘黄色灯光,像一头在黑夜里默默等待主人归来的忠诚巨兽。
我拉开车门,一头钻了进去,甚至来不及系上安全带,便狠狠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轰——!”
沉睡的V12心脏在瞬间被唤醒,发出一声足以撕裂整个宁静夜空的愤怒咆哮!整辆车像一支离弦的黑色利箭,猛地从狭窄的停车位里窜了出去,带起一阵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嘶鸣,和一股浓烈的、充满了绝望气息的橡胶烧焦的味道!
我死死地握着方向盘,因用力过猛而发白的指关节,像一排排狰狞嶙峋的白骨。我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狭窄世界,大脑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陆家老宅。
我要去陆家老宅!
我不知道具体在哪里,却依稀记得白叔曾不经意间提起过,那是在城郊的西山,一个早己被废弃的风景区的最深处。
我猛地一打方向盘,整辆车以一个近乎漂移的疯狂姿态强行并入主干道!身后传来一片充满了愤怒和惊恐的刺耳喇叭声与咒骂声,我却充耳不闻。
我只是机械地、疯狂地踩着油门,将所有挡在我面前的车辆都毫不留情地甩在身后!
窗外,这座我无比熟悉的城市,其繁华璀璨的霓虹像一条条流光溢彩的时光隧道,在我两旁飞速倒退。那些曾让我觉得无比温暖安心的万家灯火,此刻在我眼里,却像一场即将被彻底熄灭的盛大烟火,充满了最后的凄美与悲壮。
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显示着时间的中控台电子屏。
00:34。
距离死神的审判之锤落下,还有三十西分钟。
我的心猛地一紧,脚下踩着油门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车速在瞬间便突破了一百八十公里每小时,像一架正在低空飞行的黑色战斗机,在这钢铁丛林里疯狂穿梭!
在这极致的速度和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我的大脑开始出现阵阵眩晕。一些早己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零碎画面,像一部被按下了快进键的老旧电影,毫无征兆地在我的脑海里疯狂闪回。
我想起了和陆霆舟第一次见面时,他那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想起了我们在民政局门口那场荒唐的闪婚;想起了他第一次为我下厨时,那笨拙却又充满了温柔的模样;想起了在那场充满了阴谋和算计的宴会上,他将我护在身后时,那坚实得让我无比安心的背影;想起了在这张该死的病床上,他对我许下的、要带我去看全世界最美极光的约定。
一幕幕,一帧帧,有甜蜜的,有苦涩的,有争吵的,有和好的。这些我们一起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像一把把最锋利也最温柔的刀子,一片一片地凌迟着我那早己脆弱不堪的心脏。
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模糊了我的视线。
“陆霆舟……”我用一种带着哭腔的呢喃,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你等等我……”
“求求你,一定要等等我……”
“我来找你了。”
“我来,陪你了。”
也不知道究竟开了多久,窗外繁华璀璨的城市灯火渐渐变得稀疏暗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压抑、仿佛能够吞噬一切光明的无尽黑暗。路也变得越来越狭窄,越来越颠簸。
我知道,我快要到了。
终于,在一个陡峭的急转弯之后,一扇充满了岁月沧桑痕迹的巨大古老铁艺大门,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被远光灯照亮的视野尽头。
那大门紧闭着,像一头匍匐在黑暗里的沉默巨兽的嘴巴,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我知道,门后就是陆家老宅,就是我此行的终点,也是我和他,以及这座城市的生命终点。
我缓缓将车停在那扇巨大的铁门面前,熄灭了引擎。
一首在我耳边咆哮的轰鸣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我能听见的,只有窗外“呜呜”的凄厉山风,和我自己因极致的紧张与恐惧而变得无比清晰的心跳声。
咚,咚,咚。
每一声,都像一记沉重的丧钟,狠狠敲击在我的耳膜上,提醒着我那所剩无几的最后时间。
我深吸一口气,用早己变得冰冷僵硬的手,缓缓推开沉重的车门,从这个唯一能给予我一丝安全感的狭小空间里走了出去,站在了这片冰冷、陌生、充满了未知的土地上。
抬头,看向那扇近在咫尺的、仿佛能够隔绝生与死的巨大铁门。
我的心里,没有了恐惧,也没有了绝望。
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一种即将要见到心爱之人的、近乎于朝圣般的虔诚。
陆霆舟。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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