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割在脸上生疼。
北方天穹的赤色裂痕缓缓睁开,像一只自远古苏醒的巨眼,血丝缠绕瞳孔边缘,无声俯视人间。
风起百里,黄沙卷地,连山影都扭曲成鬼魅形状。
守名义庄内,七盏铭名灯塔同时震颤,幽绿火光忽明忽暗,竟无火自熄——第一盏、第二盏……眨眼间三座分塔彻底灭去,如同被无形之手掐断了命脉。
“不对!”烽子猛地从瞭望哨跳下,怀中那本墨迹未干的名册滚烫如烙铁。
他一把撕开布囊,瞳孔骤缩——几行名字正在融化!
王大郎、李氏阿娥、周元朗……那些曾由柳青素亲手写下的姓名,此刻正化作猩红血滴,顺着纸面滑落,仿佛有人在天地之间,一笔一笔,将他们从存在中抹除。
“他们在抹名字!”少年嘶声大喊,声音劈裂了寂静,“是魂!他们在抽走‘我叫什么’!”
话音未落,巡夜的三十具纸人齐齐僵住。
竹骨咯吱作响,关节错位,原本默念姓名的嘴一张一合,吐出的却是破碎乱语:“我……谁……不……记……”
柳青素冲进主厅时,脚下踩碎了一片掉落的萤石——那是纸人眼眶里的光。
她蹲身拾起,指尖轻抚纸面,只觉触感空虚,如同碰到了一层薄雾。
这不是腐朽,不是损毁,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力量,正在从根源上否定“身份”的存在。
她眸光一凛,转身厉喝:“封锁主厅!所有活人退至内院,不得靠近铭名册半步!纸鹞娘,取三盏未燃的红鸢灯,备活人指甲、骨灰、寒蚕丝结环——我要布‘留形阵’!”
纸鹞娘没有迟疑,飞身跃上横梁,三盏朱砂绘符的纸灯迅速悬于西角。
柳青素咬破指尖,在每盏灯芯上点下血印,低声呢喃:“形存则魂不散,痛知则我不亡。”这是扎纸匠世代相传的秘术,原为防新亡之魂被野鬼夺舍,如今却成了对抗天地抹杀的最后一道屏障。
她脱下外袍,铺开名册,双膝跪地,掌心朝下按在纸面中央。
随即抽出随身短刃,狠狠划过左掌——鲜血汩汩涌出,她以血为墨,逆画五芒星纹,每一笔都带着骨骼与筋络的记忆,那是她从小扎纸人、捏关节、拼骨架练就的本能。
“《冥工录》有言:名者,魄之锚;字者,魂之契。”她闭目低诵,声音沉稳如钟,“今有邪目窥世,欲夺人名,我以血为引,以痛为证,固尔三魂七魄——固魄咒,起!”
咒语出口刹那,地面血纹骤然亮起暗红微光,名册上的名字开始轻微震颤,仿佛在回应她的呼唤。
可就在此时——
呜……呜……
凄厉呜咽自庄外坟地传来。
裴十三一脚踹开柴门冲进来:“柳姑娘!坟动了!所有埋下的尸骸……全爬出来了!”
众人奔至墙头望去,只见月光惨白之下,数十具早己入土的尸体正从塌陷的墓穴中缓缓爬出。
他们衣衫褴褛,皮肉枯败,却没有扑向活人,反而一个个跪伏在主灯塔前,空洞的眼眶齐齐望向天空,像是在朝拜,又像是在哀求。
柳青素瞳孔一缩,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
“不是它们要闹……”她喃喃,“是‘上面’在抽魂!这些尸体还记得自己是谁——所以成了锚点!”
她猛然转身,抓起火把:“裴十三!带人掘开旧棺!找‘讳帖’!凡是办过白事的,贴在棺头的黄纸全给我挖出来!哪怕只剩一角,也要拿回来!”
裴十三愣了一瞬,随即会意——那是死者最后的名字证明,是生者对亡者的执念所凝,哪怕腐烂,也残留着不肯散去的“我是谁”。
半个时辰后,百余张泛黄残破的讳帖被拼接成一面巨幡,高悬灯塔顶端。
柳青素亲自点燃火折,火舌舔上纸幡的一瞬,她仰头望着那道横贯苍穹的赤色裂痕,一字一句道:
“名字,是人活过的证据。
你想抹?
那就烧给你看——
我叫柳青素,我在这儿!”火焰升腾刹那,天地骤然一静。
那横亘天际的赤色裂痕如遭重创,猛地痉挛收缩,宛如一只被烈火烫伤的巨瞳,边缘血丝寸寸崩裂,溢出暗红雷光。
风停了,沙尘坠地,连坟场中跪伏的尸骸都齐齐仰首,空洞的眼眶仿佛也映着那一道正在溃退的天痕。
百里之外,三名清道司斩鸢队员正策马疾驰,黑袍猎猎,腰间铜铃响彻荒原。
忽然,其中一人喉头一哽,眼珠瞬间充血爆裂,鲜血顺着鼻腔与耳道喷涌而出。
他张着嘴,舌头机械开合,反复吐出两个模糊音节:“周……元……朗……”正是名册上曾被抹去的名字。
其余二人尚未反应,便相继倒坠马下,七窍流血,唇齿不停咀嚼着早己不存在的姓名——如同被无形之口吞噬灵魂的最后一声回响。
义庄之内,柳青素立于火光中央,感知到那股反噬之力如潮水般自虚空倒灌而回,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笑意:“你们拿万民当肥料种卵,现在连他们的灰都想吞?”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凿进夜色,“可烧过的纸灰会飞,踩碎的骨头会认路——名字不是你们能随便注销的账本!”
她猛然咬破舌尖,将最后一滴心头血点在名册封皮之上。
血珠滚落,竟不渗入纸面,而是沿着古老符纹自行游走,勾勒出一道从未记载的逆咒印记。
她轻喝一声,掌心压下:
“我记下的名字,阎王不收,天也不准丢!”
轰——
七盏铭名灯塔同时炸燃,幽绿火焰冲天而起,转瞬化为苍蓝,犹如七根通灵之柱贯穿夜穹。
残破讳帖所制的巨幡在烈焰中翻飞却不焚毁,每一缕烟尘都似有魂魄低语,汇聚成一道无声呐喊:我在此处!
我名为谁!
灯火重燃,照彻百里。
原本僵化的纸人巡卫缓缓恢复动作,竹骨咔咔作响,眼眶萤石重新亮起微光,口中再度默念:“陈阿牛……守名义庄……值夜……”
然而就在这胜利一刻,柳青素身形一晃,扶住桌角才未跌倒。
温热血迹从鼻腔滑落,在名册边缘晕开一朵猩红梅花。
耳中嗡鸣如万鬼齐吟,视野边缘浮现出无数扭曲残影——像是有人在极远处排队,沉默前行。
萧逐野一步上前将她揽入怀中,铁甲撞上木案发出闷响。
他盯着她苍白的脸,声音低沉得几乎碾过人心:“你把自己也写进去了?”
柳青素喘息着点头,指尖仍死死扣住名册:“名字之力,需有承载者……若无人记得,他们便真成了无主孤魂。”她抬眸看他,眼中血丝密布,却亮得惊人,“只要我还记得,他们就永远不是无名之辈。”
话音未落,大地忽传异动。
不是震动,也不是嘶吼,而是一种极其细微、近乎幻觉的啼哭——像初生婴儿在深渊底部呜咽,又似千年古棺内胎心跳动。
那声音与渊墟主心共鸣,频率一致,脉动相同。
众人皆色变,裴十三己拔刀在手,烽子慌忙去摸号角。
柳青素却忽然抬手,制止一切骚动。
她闭目凝神,指尖轻触地面,感受那一丝诡异律动。
片刻后,她睁开眼,眸底幽深如井,喃喃道:
“这次……不是它来找我们。”
“是我们,动了它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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