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三号仓库内，唯一的声音，只剩下服务器矩阵那永恒不变的、低沉的嗡鸣。
苏晚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墙壁的巨大屏幕上。画面中，“鹰眼”李文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真实。那不是电影特效，也不是伪造的图像，而是此时此刻，正在千里之外一间公寓里发生的，最残酷的现实。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跳动。
她引以为傲的王牌团队，那些站在国内网络安全金字塔顶端的精英，在她眼中如同家人和战友般的存在，此刻，却像一只被剥光了羽毛的雏鸟，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陈凡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这己经超出了她对“技术”的理解范畴。
这近乎于……神迹。或者说，魔术。
“他……他怎么了？”苏晚的声音干涩，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我只是，礼貌性地，跟他打了个招呼。”陈凡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他转过椅子，正面看向苏晚，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顺便，帮他清理了一下电脑里的垃圾文件，再远程锁死了他公寓的智能门锁。我想，在当地警方赶到之前，他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去冷静地思考一下人生。”
远程锁死智能门锁！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晃，扶住了身旁的控制台才勉强站稳。
这己经不是单纯的网络攻击了！这是从虚拟世界，对现实世界发起的，精准到物理层面的打击！
他不仅找到了人，还控制了那个人所处现实环境的一切！
“你……”苏晚看着陈凡，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她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可以被“测试”、被“招揽”、被“掌控”的天才。
她面对的，是一个手握着未来权柄的、无法被理解的……怪物。
……
与此同时，幻影实验室的备用通讯频道内，己经彻底炸开了锅。
“鹰眼失联了！他的所有通讯信号，在同一时间全部中断！”
“我这里收到了他失联前发出的最后一段数据……天哪……我们的VPN协议，被……被攻破了！”
“怎么可能？！那套协议是‘幽灵’亲自带队加密的，理论上可以抵御军用级别的解密！”
“事实就摆在眼前！鹰眼被反向入侵了！他暴露了！”
恐慌，如同瘟疫，在剩下的十一名成员中疯狂蔓延。
他们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猎人，而是一群被困在透明牢笼里，等待着被逐一处决的猎物。那个看不见的敌人，就像悬在他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所有人，立刻执行‘壁虎计划’！”
关键时刻，“幽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切断与鹰眼相关的所有数据节点！格式化相关服务器！启动最高等级的物理隔离协议！快！”
“壁虎计划”，是幻影实验室最高级别的应急预案。一旦有成员确认被捕或彻底暴露，团队会像壁虎断尾一样，以最快的速度，切断与该成员的一切联系，并销毁所有可能暴露团队信息的数据，以此来保全其他成员的安全。
这个计划，在过去，只在面对国外最顶尖的情报机构时，被动用过一次。
而今天，他们却被一个二十岁的大学生，逼到了壮士断腕的绝境。
剩下的十一名黑客，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与屈辱，以最快的速度执行着“幽灵”的命令。无数的数据被瞬间销毁，一条条网络连接被强行切断。
他们试图通过这种“自残”的方式，将陈凡这个恐怖的“病毒”，从他们的网络中彻底清除出去。
然而，在三号仓库内，看着屏幕上对方那一系列壮士断腕的操作，陈凡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近乎于怜悯的微笑。
“现在才想起来断尾？太晚了。”
他轻声自语，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了另一段指令。
“普罗米修斯”的真正恐怖之处，不在于它能找到多少漏洞，而在于它的“学习”和“预测”能力。
从“幽灵”下达“壁虎计划”命令的那一刻起，他们所有的应对措施，所有的流量走向，所有的操作指令，都变成了“普罗米修斯”眼中，最完美的养料。
AI核心开始疯狂运转，它分析着这股因为执行“壁虎计划”而产生的、巨大的、混乱的数据流。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通过对手的每一步棋，去反向推演他整个棋局的布局和最终的战略意图。
对方切断的每一个节点，销毁的每一份数据，都像是在一张漆黑的地图上，反向点亮了一个个坐标。
“他们在收缩防线，试图构建一个信息孤岛。”
“数据流向了三个位于海外的、加密等级最高的核心服务器。”
“通过对服务器之间通讯协议的指纹比对，可以反向构建出他们整个内部网络的拓扑结构……”
陈凡面前的屏幕上，一张原本模糊的网络结构图，随着对方的“自救”行为，反而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完整。
苏晚在后面，己经完全看不懂屏幕上那些复杂的数据了。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由陈凡编织的巨网，正在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态势，缓缓收紧。
而网的另一端，是她最后的、也是最精锐的十一名战士。
“找到他们。”
陈凡下达了最后的，也是最简洁的命令。
“指令收到。启动‘赫拉’全域追踪引擎。”
“普罗米修斯”那冰冷的电子音，在陈凡的耳机中响起，如同敲响了最终审判的丧钟。
以被反向构建出的网络拓扑图为基础，以之前分析出的十一个攻击者的“数字指纹”为信标，“普罗米修斯”化作了亿万个微小的、无法被察觉的数据探针，沿着互联网的底层脉络，向着全球每一个角落，蔓延而去。
这是一场波澜壮阔，却又无声无息的“围剿”。
……
在北美的一处秘密数据中心内，“幽灵”正坐在电脑前，眉头紧锁。
他己经成功带领团队，与暴露的“鹰眼”完成了切割。但那股不祥的预感，却像阴云一样，始终笼罩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各单位报告情况。”他在加密频道中沉声问道。
“‘铁壁’安全。”
“‘猎犬’安全。”
“‘磐石’安全。”
……
十一个声音，依次响起。
听着队员们的汇报，“幽灵”心中的不安，却不减反增。
太安静了。
自从他们执行完“壁虎计划”后，那个恐怖的对手，就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发起任何攻击。
这不合常理。
以对方之前表现出的那种侵略性和压倒性的实力，他绝不可能就此收手。
这暴风雨前的宁静，反而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屏幕，毫无征兆地，黑了下去。
紧接着，不只是他，在全球各地，幻影实验室剩下的十一名成员，他们的电脑屏幕，在同一瞬间，全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所接管，变成了纯粹的黑色。
“怎么回事？！”
“我的控制权被夺走了！”
“是……是他！他又来了！”
频道内，再次被巨大的恐慌所淹没。
“幽灵”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漆黑的屏幕中央，缓缓亮起了一个点。
紧接着，这个点迅速扩展，化为一张旋转的、散发着蓝色幽光的……三维地球。
“嗡——”
一声轻微的共鸣声响起。
在北美、欧洲、东南亚、澳洲……十一个醒目的红色图钉，以一种优雅而残忍的方式，同时，精准地，插在了地球模型的不同位置上！
每一个图钉的旁边，都缓缓浮现出一行行令他们灵魂战栗的文字。
【“幽灵”，坐标：加拿大，温哥华，某数据中心地下三层，A区7号机柜。】
【“铁壁”，坐标：德国，柏林，某网络安全公司，办公区C座301室。】
【“猎犬”，坐标：泰国，曼谷，某酒店，1208号房。】
【……】
十一个代号，十一个精确到门牌号的物理地址，如同上帝的判决书，清晰地呈现在每一个人的屏幕上。
在这一刻，他们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
三号仓库内。
墙壁上那块巨大的主屏幕上，同样显示着这张标记了十一个红点的世界地图。
陈凡缓缓站起身，走到屏幕前。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那个己经彻底失魂落魄、俏脸惨白的女人。
“现在，我有资格，来决定这场游戏的规则了吗？”
他的声音，平静，而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如同君王，端坐于王座之上，俯瞰着他的，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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