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的速度快得惊人，妖风裹挟着两人，如同撕裂夜幕的黑色闪电，瞬息千里。强烈的颠簸与速度带来的撕裂感，让本就重伤的云疏意识在清醒与昏沉间剧烈摇摆。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通过那该死的灵犀契约，夜玄那磅礴却充满暴戾气息的妖力，如同灼热的岩浆，无时无刻不在冲刷着她纯净而脆弱的灵脉，带来针扎火燎般的剧痛。而属于他的震怒、厌弃、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因契约反噬带来的痛苦，也清晰无比地传递过来，搅得她心神不宁，烦恶欲呕。
同样，夜玄的感受也绝不好过。怀中这具人族女子的身躯轻盈得好似无物，却仿佛一个不断漏水的破败容器，将无尽的虚弱、冰冷、以及灵脉破碎的尖锐痛楚，源源不断地通过契约烙印灌入他的感知。这种被迫分担他人痛苦的感觉，尤其是分担一个他极度憎恶、视为死敌的人族的痛苦，让他胸腔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暴躁与憋屈。他恨不能立刻将她扔下，碾碎，但那紧随其后的、来自灵魂深处的警告——一旦她生命彻底消散，契约将带来的毁灭性反噬——又让他不得不死死压抑着这股杀意。
这种矛盾与折磨，几乎要将他逼疯。
不知过了多久，妖风骤然一滞。
夜玄粗暴地将云疏扔在地上。冰冷坚硬的触感让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隐蔽的山洞，似乎是某个妖兽废弃的巢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臊和霉味。洞口被夜玄布下的简易妖力结界封锁，隔绝了内外气息与声音。洞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惨淡的月光从石缝渗入，勾勒出夜玄挺拔却紧绷如岩石的背影。
他背对着她，站在离她最远的角落，几乎要贴到洞壁上。双拳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本就压抑的洞穴更显窒闷。他在极力抗拒，抗拒契约带来的靠近她的本能，抗拒那无孔不入共享着的痛苦与脆弱。
云疏艰难地撑起上半身，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每一下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势，让她冷汗涔涔。她看着他的背影，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秋水眸中，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自身处境的茫然，有对契约的惊惧，有对眼前妖君的憎恶，更有一种深深的、屈辱般的无力感。
沉默在洞穴中蔓延，只有两人压抑不住的、或粗重或虚弱的呼吸声交错起伏，彼此清晰可闻，提醒着他们那令人绝望的共生状态。
“呃……”忽然，云疏喉咙一甜，又是一口瘀血咳出，染红了身前衣襟。灵脉破碎的反噬与燃灵秘术的后遗症同时爆发，冰冷的死亡感再次攫住了她，视线开始模糊。
几乎在同一瞬间，站在洞口的夜玄猛地身体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心口，闷哼一声，不得不伸手扶住洞壁才稳住身形。那股熟悉的、生命急速流逝的恐怖感觉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加凶猛！契约正在疯狂抽取他的生命力，试图填补云疏那边出现的巨大亏空！
“找死！”夜玄猛地回头，暗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燃烧着暴怒的火焰，死死盯住奄奄一息的云疏，“你想死，也别拖着本王一起！”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杀机与烦躁。
云疏想反驳，却连一丝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力地喘息着，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夜玄脸色铁青至极。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如果放任不管，不出半刻，这个人类女人就会彻底香消玉殒，而他自己，也必将遭受难以想象的重创，甚至可能动摇妖丹根基！
该死的契约！该死的灵犀玉！
内心经过一番天人交战般的剧烈挣扎，最终，对契约反噬的忌惮和对自身安危的考量，压倒了一切。他猛地转身，疯魔的荒川之主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大步走到云疏面前，蹲下身，动作毫无温柔可言，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冰冷粗糙的手指触及细腻却冰冷的皮肤，两人同时微微一颤。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彼此力量属性的排斥与厌恶感油然而生。
夜玄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恶心感，磅礴而灼热的妖力自他掌心涌出，顺着两人相触的肌肤，以及那无形的契约纽带，霸道地灌入云疏体内。
“哼……”云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的妖力过于狂野暴戾，与她纯净的灵脉属性截然相反，甚至可说是水火不容。这股外力强行闯入，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过脆弱的经脉，带来的痛苦甚至远超伤势本身。
“闭嘴！”夜玄恶声恶气地低吼，额角却也有细微的汗珠渗出。他的妖力在修复对方伤势的同时，也在被对方那破碎却依旧精纯的灵脉本能地排斥、消磨，这种消耗与不适感同样清晰地反馈给他自己。这简首是一种双向的折磨！
他从未做过如此憋屈的事情！耗费自身宝贵的妖力，去救治一个他恨不能千刀万剐的死敌！而且过程还如此痛苦煎熬！
云疏咬紧下唇，不再发出声音，忍受着这堪比酷刑的“治疗”。她能感觉到，那股灼热霸道的力量虽然带来剧痛，却实实在在地稳住了她崩溃的生机，缓慢地修复着最致命的创伤。这种感觉诡异而屈辱。
许久，夜玄猛地撤回了手，仿佛触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云疏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总算平稳下来，不再像风中残烛。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空气中弥漫着尴尬、憎恶与一种无可奈何的僵持。
“为什么？”云疏忽然开口，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执拗的冷意，“你们妖族……为何要一次次抢夺、窃取灵脉？掀起战端，生灵涂炭……”
这是横亘在她心中许久的疑问，亦是两族千年血仇的根源。
夜玄猛地抬眼，暗金瞳孔中闪过一抹讥诮与暴戾：“抢夺？窃取？人族占据膏腴之地，垄断灵脉，布下聚灵大阵，可曾给过其他生灵活路？我妖族多少部族因灵脉枯竭而消亡、退化？弱肉强食，本就是天地法则！你们人族道貌岸然，不过是更虚伪的掠夺者！”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子，毫不留情。
云疏心头一震，想要反驳，却想起在灵犀玉中看到的、夜玄记忆里人族修士追杀幼妖的画面，以及宗门内部某些激进的言论……她抿紧苍白的唇，一时竟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夜玄脸色微变，霍然起身，目光锐利地扫向洞外结界。
云疏也瞬间感应到了——通过契约，夜玄那边传来的高度警惕与杀意。
“待在这里，不想死就别出声！”夜玄冰冷地丢下一句话，身形一晃，己如鬼魅般消失在洞口。
洞外远处，传来了隐约的能量碰撞声和妖兽的嘶吼，似乎发生了战斗。显然，夜玄是去处理附近的麻烦，或许是巡逻的妖族，或许是被方才动静引来的妖兽。
洞穴内，只剩下云疏一人。她靠在石壁上，感受着体内依旧存在的剧痛，以及通过契约隐隐传来的、远处夜玄战斗时妖力的沸腾与波动。
憎恶依旧，杀意未消。
但他们之间，那一道无形的、名为“灵犀契约”的枷锁，己经将他们牢牢捆绑。
被迫同行，始于憎恶，困于生死。
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黑暗中，云疏的眼中充满了迷茫与沉重。而远在洞外厮杀的夜玄，心中的暴怒与憋屈，同样如火山般积聚着。
同行，才刚刚开始。折磨，也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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