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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谎言的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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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舱内,时间的流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拨慢。

那刺耳的电流声早己消散,唯有湾流公务机引擎平稳的嗡鸣,如同亘古不变的背景音,反衬着这片狭小空间内,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的水银。

那个年轻的技术员,脸色惨白如纸,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落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他的手指,还僵硬地悬停在键盘上方,身体,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也不敢动。他眼中的恐惧,并非源于未知的病毒,而是一种……面对完全超出现有知识体系的、诡异现象时,最原始的、本能的战栗。

秦子涵站在他的身后,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

他那双常年握枪、稳定如山的手,此刻,正死死地攥成了拳,手背上,青筋虬结,如同盘踞的怒龙。他的目光,早己离开了那块恢复了正常的电脑屏幕,而是化作了两道有若实质的利剑,牢牢地,锁定在了那个斜躺在沙发床上,自始至终,都未曾说过一句话的女孩身上。

震惊,骇然,困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深的恐惧。

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的胸膛里,疯狂地冲撞、翻涌,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撕碎。

女王?

My Queen?

这个称呼,就像一根淬了剧毒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他刚刚被苏慕烟用那个悲壮的“真相”,勉强缝合起来的世界观里。

那不是一个代号。

从那行猩红文字中,所透出的、那种充满了戏谑、嘲讽,以及……某种诡异的、高高在上的占有欲的语气中,秦子涵可以肯定,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代号。

这更像是一种……身份的宣告。

一个魔鬼,对另一个……同类的加冕。

他的大脑,在疯狂地运转,试图将这个离奇的、全新的变量,代入到慕烟刚刚讲述的那个故事里。

难道……“博士”并没有死?他以某种数据的形式,活在了这块硬盘里?

他为什么,要称呼慕烟为“女王”?

是因为,她继承了母亲的血脉,成为了那个唯一能够启动并豁免“净化”程序的人?

是因为,她亲手,终结了他创造的“摇篮”?

这是一种……失败者的诅咒?还是……胜利者的嘲讽?

秦子涵想不通。

这个词,就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迷雾,让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对整个事件的认知,瞬间,又变得摇摇欲坠。

而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风暴中,唯一的“风眼”,便是苏慕烟。

她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波澜。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眼眸,平静地,迎接着秦子涵那充满了审视与探究的目光。

她的心脏,在狂跳。

血液,仿佛在瞬间,被冻结。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女王”这个词,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嘲讽,也不是诅咒。

那是……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掩盖住的、最黑暗,也最恐怖的真相。

“博士”没死。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她体内那股汹涌的、属于“摇篮”的生命伟力。

他知道那些跪伏在她脚下、奉她为主的怪物。

他知道,她,苏慕烟,己经不再是单纯的“人类”。

她,是窃取了他神国权柄的……新王。

这个魔鬼,就潜伏在那块小小的硬盘里,隔着一层冰冷的数据壁垒,用一种她无法想象的方式,饶有兴致地,凝视着她。

凝视着她,如何戴着这顶由谎言编织而成的、沉重无比的王冠,在亲人面前,继续扮演着那个,无辜的、悲惨的、坚强的……“受害者”。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疯狂地向上攀升。

她知道,自己正站在悬崖的边缘。

只要她此刻,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那么,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秦子涵,会立刻,将她与那个诡异的“女王”称号,联系在一起。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也,无法根除。

她不能输。

也输不起。

“咳……咳咳……”

一阵刻意压抑的、虚弱的咳嗽声,打破了机舱内的死寂。

苏慕烟缓缓地,从床上坐起了半个身子,用手背,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她的动作很慢,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一种大病初愈的、令人心疼的脆弱。

她抬起眼,看向依旧死死盯着自己的秦子涵,那双美丽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的闪躲,反而,浮现出了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悲凉的自嘲。

“表哥,”她的声音,沙哑,而又空灵,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觉得……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毕生心血、毕生梦想,都被人亲手摧毁的疯子,会用什么样恶毒的词汇,来称呼那个‘凶手’呢?”

秦子涵的身体,猛地一震!

苏慕烟的这句话,就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他脑中的重重迷雾!

是啊!

他怎么忘了!

“博士”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妄图造神的偏执狂!

对于这样的疯子而言,“摇篮”,就是他的神国,他的孩子,他的一切!

而慕烟,亲手,毁掉了这一切!

那么,在他的眼中,慕烟,又是什么?

是一个……篡位者?一个……窃国者?

一个,踏着他神国废墟,登临王座的……女王?!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它不但没有推翻慕烟之前的“真相”,反而,从另一个角度,用一种充满了黑色幽默的方式,印证了那个故事的……真实性!

秦子涵那紧绷的、充满了戒备与怀疑的身体,在瞬间,松弛了下来。

他眼中的骇然与困惑,迅速地,被一种更加浓郁的、混杂着愤怒与怜惜的情绪所取代。

“他……他没死?”秦子涵的声音,依旧干涩,但质问的意味,己经荡然无存。

“或许,死了。又或许,没死。”

苏慕烟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那块安静地躺在桌子上的加密硬盘上,眼神,变得无比的冰冷与厌恶。

“一个能创造出‘摇篮’那种生物母体的怪物,谁知道,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延续自己的‘生命’?”

“对他来说,我们的身体,是血肉的囚笼。而那块硬盘,或许,才是他真正的……永生之地。”

她的话,让那个年轻的技术员,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看向那块硬盘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封印着远古魔鬼的潘多拉魔盒。

“所以……”苏慕烟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嘲弄的弧度,那嘲弄,不知是针对那个“博士”,还是针对,她自己。

“在他眼里,我,这个流淌着两种对立血脉、本该成为他最完美‘作品’的失败品,却反过来,成为了他的‘终结者’……”

“那么,用‘女王’这个词,来尽情地,嘲讽我,诅咒我,不是很符合……他那种疯子,变态的逻辑吗?”

“一个,诞生于废墟之上的……谎言的女王。”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轻,很轻,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秦子涵的心上。

让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着苏慕烟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看着她眼中那抹浓得化不开的哀伤与自嘲,一股巨大的、无以复加的愧疚与自责,瞬间,淹没了他。

他刚才,竟然……竟然在怀疑她!

怀疑这个,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为了保护所有人,不惜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女孩!

怀疑这个,独自一人,背负了整个家族,两代人宿命的……英雄!

“对不起,慕烟……”秦子涵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上前一步,想要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却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仿佛,怕自己的触碰,会玷污了她一般。

“我……我不该……”

“和你无关,表哥。”苏慕烟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重新,变回了那个冷静、果决的指挥官。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她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这个魔鬼,既然还活着,那他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份星图,根本就不是什么战利品。这是他故意留给我们的……一份战书!一个……巨大的陷阱!”

“他想看着我们,像一群无头苍蝇一样,按照他给出的‘地图’,一头,撞进他早就布置好的、一个又一个的天罗地网里!”

“他想欣赏我们,在绝望中挣扎,在痛苦中死亡的样子!”

苏慕烟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裹挟着冰霜,让机舱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秦子涵的脸色,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完全相信了苏慕烟的判断。

一个能将自己的意识,都数据化的敌人,其思维,绝对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这份看似是巨大情报的星图,此刻,在他的眼中,己经变成了一份……通往地狱的死亡请柬。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秦子涵下意识地问道。在这一刻,他己经完全将苏慕烟,放在了与自己,甚至,比自己更高的决策者位置上。

“把它,给我。”

苏慕烟伸出了自己那只依旧缠着绷带的、纤细的手,指向了那块,在所有人眼中,都己然变成了不祥之物的……加密硬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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