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星图仪里的旧时光
秋分后的第一场雨来得猝不及防。邱莹莹蹲在旧书店的屋檐下，望着雨帘中模糊的紫藤架，手里的铜制星盘被雨水打得嗒嗒作响。这是老周留给她的唯一一件与星图仪相关的物件，铜盘边缘还留着几道细小的划痕，像是被岁月轻轻过的印记。
"小邱，进来避避雨。"刘婆婆撑着一把黑伞，颤巍巍地从雨中走来。她膝头抱着那本翻得卷边的《天文年鉴》，封皮上的烫金字己经褪了大半。"老周当年总说，秋分的雨最适合看星星，因为云层散得快。"
邱莹莹接过伞柄，发现刘婆婆的袖口沾着几点泥渍。"婆婆，您又去后院挖土了？"她记得上周刘婆婆说过要在紫藤架下种些夜来香。
"可不是嘛。"刘婆婆笑着抖了抖伞面上的水珠，"我想着等星轨的灯笼亮起来，要是能闻着夜来香的味儿，该多好。"她的目光落在邱莹莹手中的星盘上，眼神突然变得悠远，"老周走的那天，还攥着这个星盘不肯松手。"
雨声渐密，邱莹莹扶着刘婆婆走进书店。店内弥漫着纸张和木头混合的清香，书架上的旧书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她将星盘轻轻放在收银台上，那上面的北斗七星图案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小邱，你知道吗？"刘婆婆突然开口，手指无意识地着《天文年鉴》的页角，"老周年轻时在天文台工作，那时候他总说，要把全世界的星星都装进一本图册里。"她的目光望向窗外被雨水模糊的街道，"后来他遇见了清如，才开始想着把星星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邱莹莹想起老周日记本里夹着的照片——年轻的周明远站在天文台的圆顶下，手里举着星图仪，身旁是穿着碎花裙的陈清如。照片背面写着："1987.9.12，她说星星是宇宙的诗。"
"婆婆，星图仪......"邱莹莹犹豫着开口，她始终记得老周临终前握着她的手，声音微弱却坚定："小邱，星图仪不能丢。"
刘婆婆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叹了口气："那台老星图仪啊，还在阁楼里放着。自从老周走后，我就再没让人动过它。"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天文年鉴》的封面，"上个月付建坤上去打扫，说灰尘都积了厚厚一层。"
雨势渐小，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斜斜地照进书店。邱莹莹忽然注意到收银台旁的玻璃柜里，摆放着一组泛黄的老照片。最上面那张是星轨开业时的合影，老周站在中间，周围围着一群笑容灿烂的孩子。
"那些都是......"
"都是来看星星的孩子。"刘婆婆接过话头，眼神温柔得像在看自己的孙辈，"老周总说，每个来看星星的孩子，眼里都住着一个小宇宙。"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孩子们的笑脸，"你看那个扎羊角辫的，后来成了天文学家；那个戴眼镜的，现在是航天工程师......"
邱莹莹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照片上孩子们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仿佛真的藏着星辰大海。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老周总说星图仪是"会说话的星星"。
"小邱，"刘婆婆突然站起身，从书架最上层取下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盒，"你来看看这个。"
木盒打开后，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十张星图手稿。每张手稿上都画满了密密麻麻的星座连线，旁边标注着日期和简短的文字说明。邱莹莹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面那张，日期显示是1999年夏至。
"这是老周每年夏至都会画的星图。"刘婆婆指着其中一张，"你看，他总会在北极星旁边画个小爱心，说那是给清如留的位置。"
邱莹莹的指尖轻轻抚过纸面上的铅笔痕迹，那些线条虽然己经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出绘制者的用心。在一张2003年的星图上，她发现北极星旁边不仅有个爱心，还多了一颗小小的五角星。
"这是......"
"那是我。"刘婆婆微笑着，眼角泛起细纹，"老周说，既然我总陪着他看星星，那就把我画进星图里吧。"她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后来每年夏至，他都会问我想要什么样的星星。"
雨完全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邱莹莹抱着木盒走到窗边，阳光透过玻璃洒在那些星图上，仿佛给它们镀上了一层金边。她忽然注意到其中一张星图的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星星会陨落，但记住它们的人，会成为新的星星。"
"婆婆，"邱莹莹轻声说，"我想把星图仪修好。"
刘婆婆惊讶地抬起头，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古老的铜钥匙，"钥匙一首在我这儿。老周走前特意交代过，要是你想碰星图仪，就给你。"
钥匙在邱莹莹掌心微微发烫，仿佛还残留着老周的温度。她望向窗外，雨后的天空格外清澈，几缕薄云被夕阳染成淡粉色。她知道，是时候去阁楼见见那台老星图仪了——那台承载着老周毕生心血，也寄托着无数人星空梦想的仪器。
"对了，"刘婆婆突然想起什么，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这是老周去年写的，说是等星轨重新开张，要给每个孩子准备一份特别的星图礼物。"
邱莹莹展开纸条，上面是老周熟悉的笔迹："给每个仰望星空的孩子，画一颗属于他们自己的星星。"字迹虽然有些潦草，却饱含着无尽的温柔与期待。
当邱莹莹踏上通往阁楼的木楼梯时，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她手中的铜钥匙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仿佛在与过去的时光对话。阁楼的门被推开，灰尘在斜射的阳光中飞舞，而那台老星图仪，正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到来——就像它等待了无数个星空璀璨的夜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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