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将询问室照得一片惨白，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旧家具特有的沉闷气味。
林风坐在硬邦邦的塑料椅子上，肩膀的枪伤己经由警方的法医做了初步处理和包扎，火辣辣的疼痛一阵阵传来，提醒着他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追逐与冲突。他对面坐着两位警官，一位年纪稍长，眼神锐利，经验丰富的样子，另一位年轻些，负责记录。
他己经重复了至少三遍“经过”——一个简化到极致、漏洞百出但暂时无法证伪的故事：他是一名古玩爱好者，根据网上模糊线索来H市淘货，无意中驾车到那个偏僻的三岔路口，恰好撞见车祸（面包车侧翻）和枪战（“九头蛇”开火），自己不幸被流弹击中，至于那伙持枪匪徒，他完全不认识，可能是黑吃黑的盗墓贼或者抢劫犯。
他绝口不提“墟市”、“九头蛇”、魂瓶的特殊性，更不会提那个神秘出现的风衣女人。他只是反复强调自己的受害者身份和无辜卷入的偶然性。
年长的警官手指敲着桌面，目光如炬地盯着林风：“林先生，你的故事很‘巧合’。根据现场勘查，对方使用的不是土制武器，而是制式装备，训练有素。你说你不认识他们，他们为什么偏偏要攻击你？而且，我们检查了你的车，弹孔不少，对方似乎对你‘特别照顾’。”
林风摊摊手，尽量让自己显得无奈又带着点后怕：“警官，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可能我运气太差，刚好撞破了他们的交易现场？或者他们以为我是另一伙来接应的人？我当时都吓懵了，只顾着躲子弹，哪里看得清。”
“那你车上的背包里，那些专业工具怎么解释？强光手电、探针、尼龙绳、防毒面具……这可不像普通古玩爱好者会随身带的东西。”警官继续施压。
“哦，那些啊，”林风面不改色，“我有时候会去乡下收货，难免遇到些老宅子、废弃窑口什么的，带点工具方便探查。这应该不犯法吧？至于防毒面具，有些老房子灰尘大，我有过敏性鼻炎。”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警官盯着他看了足足十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林风伪装得很好，那副带着些许惊吓过度后的疲惫和侥幸逃生的庆幸表情，暂时蒙混过关。
“那件陶罐呢？”警官终于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就是那个从面包车里掉出来的，你最后拼命抱着的那个。那是什么？对你很重要？”
林风的心脏猛地一跳，但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一丝后怕：“那个罐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看着像个老物件。我当时被枪打着，慌不择路，看到东西就下意识抓过来挡在身前，想着 maybe能挡颗子弹呢……后来不是被那位女警官……呃，女士撞了一下吗，就一首抱着了。现在想想还挺后悔，万一是个炸弹什么的……”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那个神秘女人，试图转移焦点。
果然，提到那个神秘女人，两位警官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个女人的出现和消失同样诡异，她的身手和使用的怪异武器（那些细针），让这起案件更加迷雾重重。
“关于那个撞你的女人，你还记得什么细节？”警官顺势问道。
“太快了，根本没看清。”林风摇头，“就感觉一股力气撞过来，然后听到她喊了声‘快走’，接着好像看到她甩了什么东西出去……然后我就摔倒了。再抬头时，她己经不见了。警官，她是谁啊？也是警察吗？”
年长警官没有回答，只是合上了笔录本：“今天的询问就先到这里。林先生，你的说法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核实。近期请不要离开本市，保持通讯畅通，我们可能随时需要你配合调查。”
林风心里一沉，知道暂时被限制离开了。但他表面上还是配合地点点头：“好的，我一定配合。那我的车……”
“车辆我们需要暂扣，进行弹道痕迹取证。”警官站起身，“你可以走了，记得按时去医院换药。”
走出派出所大门，凌晨的冷风一吹，林风打了个寒颤，肩膀的伤口更是疼得钻心。他摸出那部老式诺基亚手机，开机，立刻看到了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陈默打来的。
他回拨过去，电话几乎是被秒接。
“疯子！你怎么样？！没事吧？！我靠！警察来了之后通讯就断了，吓死我了！”陈默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担忧。
“没事，刚出来。擦破点皮，死不了。”林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你呢？没被反向追踪吧？”
“开玩笑！我是谁？‘墨影’！警方那点技术想追踪我？再练十年吧！”陈默的语气立刻变得牛逼哄哄，但很快又低落下来，“不过……疯子，这次闹得太大了。现场死了人，‘九头蛇’那个被叫做‘蝮蛇’的头目手腕上中的毒针……好像有剧毒，送到医院没多久就没了。现在案子升级了！”
林风的心猛地一沉。死了人？还是“九头蛇”的一个小头目？那个神秘女人下手如此狠辣？这梁子结得更大了！
“魂瓶呢？”林风最关心这个。
“被警方作为重要物证扣下了。现在放在市局证物室的保险柜里，守卫森严。我尝试了一下，没法远程入侵他们的内部网络，物理隔离做得太好。”陈默的语气有些沮丧，“而且，‘九头蛇’这次损失了一个行动小队指挥官，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很可能也会盯着警局这边的动静。”
情况变得极其棘手。魂瓶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警方、“九头蛇”、还有那个神秘莫测的女人……各方势力都被这件邪门的器物吸引而来，他就像风暴中心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撕碎。
“默子，帮我盯紧几条线。”林风快速吩咐，眼神在冷风中变得格外清醒，“第一，警方对魂瓶的鉴定结果，看看他们能看出什么。第二，‘九头蛇’可能的报复行动和后续计划，特别是他们对警局证物的动向。第三，尽全力查那个神秘女人的来历！她的身手、武器，尤其是那种细针，绝不是普通人！”
“明白！我己经在扒H市交通和周边监控了，那女人消失得很快，但总有痕迹……等等！”陈默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键盘声，“有个新情况！关于那个魂瓶的！”
“什么情况？”
“我刚才不死心，又用最高权限尝试渗透警局内部网络，虽然进不去核心，但截获到一点点流出的邮件碎片……好像……好像警方己经初步判断那魂瓶是宋代文物，价值很高，而且……他们似乎联系了上级文物部门，或者某个专家小组，请求技术支持，做更详细的鉴定！”
专家鉴定？林风的心提了起来。普通的专家或许只能看出年代和价值，但如果来的是真正有本事、了解内情的人呢？万一有人认出那金国秘文，甚至感知到那魂瓶的邪门之处呢？
是福是祸，难以预料。
“知道是哪个专家吗？”林风急忙问。
“邮件里只有一个代号……好像叫……‘青鸾’？对，是‘青鸾’！”
青鸾？林风皱紧眉头，他没听说过文物鉴定领域有这么一位代号专家。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无息地滑到林风身边停下。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冷艳而精致的面孔，正是之前在派出所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负责记录笔录的年轻女警？不，仔细看，只是长得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眼前的女人更冷，更沉稳，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她看着林风，淡淡开口，声音清冷如玉：“林风先生？关于今晚的案子，还有一些技术细节需要向你了解一下，请上车吧。”
林风瞳孔微缩，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他对着电话低声道：“默子，有情况，回头再说。”
挂断电话，他看向车里的女人，没有动：“警官，刚才在派出所不是己经问完了吗？还有什么细节需要大半夜的单独了解？”
女人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不是警方的问题。是我个人，对一些‘特别’的细节很感兴趣。比如……那件魂瓶底部的金国秘文，以及它为什么会让你和另一伙亡命之徒如此拼命。”
林风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她怎么知道金国秘文？！派出所的笔录里他根本没提这个！警方目前的鉴定水平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辨认出那扭曲的文字是金国秘文！
除非……她就是那个代号“青鸾”的专家？或者与之有关？
女人似乎看穿了他的震惊，轻轻补充了一句，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林风心上：
“另外，我对你口袋里那枚……能引发异常电磁现象、甚至可能对那魂瓶有特殊感应的青铜铃，同样很感兴趣。”
她连青铜铃都知道？！
林风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眼神变得无比警惕，下意识地摸向了腰后的断龙匕。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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