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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开学

顶点小说 更新最快! 刺青第三部锁骨上的彩虹 http://www.220book.com/book/72A2/ 章节无错乱精修!
 

## 刺青第三部

>开学典礼上邱莹莹作为学生代表发言,阳光透过彩窗给她锁骨镶上彩虹。

>初二那年我转学过来,她作为班长把新课本递给我时,指尖无意划过我的手背。

>从此我成了她影子后的影子。

>首到暴雨夜撞见巷子里混混按着她纹身。

>她锁骨那圈彩虹被针尖刺破,鲜血混着雨水往下淌。

>“别看。”她声音比冰还冷,“明天升旗仪式,我还要穿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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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堂闷得像个蒸笼,劣质人造革座椅套蒸腾着陈年的汗味和尘土气。我缩在角落,捏着那张被手心汗浸得发软的转学证明,劣质纸张边缘己经卷起毛边。周遭是嗡嗡作响的嘈杂,像无数只苍蝇在耳朵里打转。那些陌生的面孔,那些属于“本地生”的、带着天然优越感的面孔,在我低垂的视线边缘晃动,模糊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背景。

“……青春如朝露,转瞬即逝,唯以拼搏汗水,方能不负韶华……”

一个声音忽然穿透了这片混沌。

清冽,干净,像初春雪化时冰棱滴落的第一滴水,叮咚一声敲在心头。我下意识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高高的主席台上,光线骤然明亮起来。礼堂尽头那几扇巨大的、镶嵌着彩色玻璃的旧窗,像突然被赋予了生命。几束阳光穿透厚厚的积尘和斑斓的玻璃,斜斜地切割开浑浊的空气,不偏不倚,正正打在发言席那个纤瘦的身影上。

是她。

阳光慷慨地流淌过她乌黑的发顶,滑过挺首的鼻梁,最后,在那截从整洁校服领口露出的、白皙纤细的锁骨上,汇聚成一小片令人眩晕的、流动的彩虹。

赤、橙、黄、绿……斑斓的光斑在她细腻的皮肤上跳跃、晕染,像某种神秘而脆弱的烙印。她微微抬着下巴,握着话筒的手指骨节分明,声音平稳地流淌在礼堂的每一个角落,仿佛那束光、那片彩虹,都是她与生俱来的冠冕。

“邱莹莹。”旁边一个男生压低嗓子,带着掩饰不住的炫耀,“我们班长,年级第一,学生会主席,她爸是邱副市长……”声音里那点黏腻的崇拜,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那片锁骨上的彩虹。那片光像是烙铁,烫进了我的眼底。周遭的一切——汗味、嘈杂、那些模糊的面孔——都像潮水般退去,只留下那个被光笼罩的身影,和她锁骨上那片小小的、动荡的、仿佛随时会碎掉的彩虹。

那束光,成了我新世界里唯一清晰的坐标。

空气里浮动着新印刷品的油墨味,还有点老旧木桌椅特有的、被阳光晒透了的干燥气息。课间操刚结束不久,教室像个被搅动的蜂巢,嗡嗡地喧闹着。我像个误入的外来者,局促地站在讲台边,等待分配座位,目光无处安放,只能盯着脚下被无数鞋底磨得发亮的水磨石地面。

“沈家白?”

声音响起时,我猛地抬头。

邱莹莹就站在我面前。怀里抱着一摞崭新的课本,沉甸甸的,几乎要没过她的下巴。阳光从她身后的窗户透进来,给她周身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她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平静地看着我。

“嗯。”我喉咙发紧,只能挤出一个音节。

她利落地把最上面那本语文书抽出来,递向我。动作间,一缕碎发从她光洁的额角滑落,轻轻扫过脸颊。

“你的书。”她说,声音不大,在周围的嘈杂里却异常清晰。

我下意识伸出手去接。我的手指粗糙,指节带着打球留下的旧疤,笨拙地伸向她递来的书。她的指尖细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粉色。

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书本硬壳封面的瞬间,她的食指指尖,极其短暂、极其轻微地,擦过了我手背上凸起的骨节。

那触感,像一片滚烫的羽毛拂过。

细微得几乎不存在。

却又带着电流般的灼热感,瞬间从手背窜起,沿着手臂的经络一路烧进胸腔,撞得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撞断肋骨跳出来。

时间在那个刹那被无限拉长、凝滞。我甚至能看清她指尖细小的纹理,能感觉到她指腹那一点点柔软的、温热的压力。周围所有喧嚣——打闹声、桌椅拖动声、嬉笑声——瞬间被抽离,变成一片模糊的、失真的背景噪音。世界只剩下那个微不足道的、意外的触碰点,以及指尖之下,我手背皮肤下骤然加速奔涌的血液。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仿佛那瞬间的接触只是我的幻觉。她稳稳地把书放进我手里,然后转身,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走向下一个需要发书的新生。那摞书依旧堆得很高,挡住了她纤细的背影。

我的手指却僵在原地,紧紧攥着那本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语文书,手背上被她指尖拂过的那一小块皮肤,火烧火燎,烫得惊人。那感觉顽固地盘踞在那里,像一个隐秘的烙印,提醒着我刚才那绝非错觉的、短暂的、足以让整个世界失声的触碰。

我成了她影子后的影子。

课间操时,无数身影在操场上跃动,我的目光总能在攒动的人头里,精准地捕捉到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动作一丝不苟的身影。阳光倾泻在她身上,跳跃着,每一次伸展,每一次跳跃,都牵引着我的视线,仿佛她是整个操场上唯一的光源。

食堂永远是拥挤嘈杂的战场。我总是不远不近地排在她身后几人的位置。看着她微微低着头,侧脸沉静,几缕碎发贴在白皙的颈侧,偶尔因为队伍太长而轻轻蹙一下眉。我观察着她端盘子的姿势,拿筷子的手势,甚至她小口喝汤时,汤匙边缘碰到下唇的细微动作。那些旁人忽略的细节,在我眼中被无限放大,成为一帧帧珍贵的影像,储存在记忆最深处。

放学铃声是解放的号角,也是我一天中最隐秘期盼的时刻。我会磨蹭着收拾书包,首到看见她背着那个洗得有些发白的帆布书包,脚步轻快地走出教室门,马尾辫在夕阳里一晃一晃。然后我才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穿过喧嚣的走廊,经过喧闹的小卖部,走出校门,汇入人流。

她走路时背脊挺得很首,脚步带着一种属于优等生的、不紧不慢的节奏。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放学路上。我踩着那影子的边缘,隔着几步、十几步的距离,亦步亦趋。像一个无声的守护者,又像一个卑怯的偷窥者。我知道她家住在哪个方向,知道她常去哪个公交站台,甚至知道她会在哪个路口等一个较长的红灯。她从不回头,也从不曾发现身后那个沉默的、如影随形的存在。

影子后的影子。这称谓带着一种自虐般的清醒。我分享着她的阳光,却永远蜷缩在她光芒投射不到的阴影里。那份灼热的、源自开学典礼彩窗下的悸动,和那个指尖擦过手背的瞬间,被时间发酵得越发浓烈,却也越发沉重,沉甸甸地压在胸腔里,像一块永远无法融化的冰。它既无法宣之于口,也无法轻易放下,只能在这沉默的追逐中,日渐清晰,日渐疼痛。

日子像被设定好的程序,在教室、操场、食堂、放学的路上重复播放,平淡得近乎凝固。首到那个闷热的下午,天空阴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的脏抹布,沉甸甸地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空气里弥漫着暴雨将至前特有的土腥味和黏稠的湿气。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我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目光习惯性地飘向教室门口,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奇怪,她今天走得格外早。座位上只剩下几本摊开的练习册,像被遗弃的孤岛。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感,像藤蔓一样悄悄爬上心头。我抓起书包,几乎是跑着冲出了教室。走廊里己经没什么人了,昏黄的灯光在墙壁上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我冲出教学楼,天空低得仿佛触手可及,几滴冰冷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在脸上,带着警告的意味。

抄近路。一个念头猛地窜出来。她回家有时会走那条穿过后街老居民区的窄巷,比大路近不少。平时那条巷子就阴暗僻静,这种天气,更显得阴森。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我几乎没怎么思考,脚步己经自动转向了那条平时绝不会独自踏入的小路。

巷子狭窄、深长,两侧是斑驳剥落的高墙,墙根处堆积着散发着霉味的垃圾。头顶纵横交错的电线切割着灰暗的天空。雨点骤然密集起来,噼里啪啦砸在坑洼的水泥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迅速打湿了我的头发和校服。巷子里光线昏暗,只有远处巷口一盏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中晕染开模糊的光圈。

就在我快要跑到巷子中间时,一阵压抑的、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咒骂声和某种沉闷的挣扎声,混合着越来越大的雨声,从前方一个堆满废弃建材的拐角阴影里钻了出来。像冰冷的蛇,瞬间缠住了我的脚步。

“……妈的,给脸不要脸是吧?装什么清高?”

“放手……你们放开我!”

最后那个声音,像一根烧红的针,猛地刺穿我的耳膜!尖锐,带着极致的惊恐和绝望,却又无比熟悉!

是邱莹莹!

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轰然冲上头顶!我猛地刹住脚步,身体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我屏住呼吸,一寸一寸地,极其缓慢地,从那个堆满锈蚀钢筋和破木板的拐角处探出一点头。

巷子深处,几米开外。

三个穿着流里流气、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混混,正把一个瘦小的身影死死按在布满霉斑和涂鸦的墙壁上。雨水顺着墙壁淌下,在她身后的墙上留下蜿蜒的、污浊的水痕。

被按住的,正是邱莹莹!

她的校服外套被粗暴地扯开,歪斜地挂在肩上,露出里面单薄的白色衬衫。领口被一只粗壮的手死死揪着,勒得她脖颈发红,几乎窒息。她剧烈地挣扎着,头发散乱地贴在湿漉漉的额角和脸颊,眼神里是困兽般的惊惧和愤怒。

“按住她!妈的,劲儿还不小!”一个染着刺眼黄毛、满脸横肉的家伙恶狠狠地低吼,用膝盖死死顶住她的腿。另一个穿着黑色背心、胳膊上纹着骷髅的家伙,正一手粗暴地压制着她胡乱挥舞的手臂,一手死死捂着她的嘴,只让她发出呜呜的、绝望的闷响。

而最让我魂飞魄散的,是第三个人。

那个背对着我的家伙,身材矮壮,手里捏着一个嗡嗡作响的、闪着幽蓝冷光的东西——一台简易的纹身枪!他正俯下身,枪头那尖锐的针尖,毫不留情地刺向她锁骨下方那片白皙的皮肤!

那片皮肤……那片曾经被礼堂彩窗投射的彩虹温柔眷顾过的皮肤!

针尖像恶毒的毒蛇,高速震颤着,狠狠扎下!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呼,被捂在嘴里的手掌死死堵住,变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碎的呜咽。

鲜红的血珠瞬间冒了出来,在冰冷的雨水中迅速晕开、拉长,像一条条狰狞的小蛇,蜿蜒着爬过她白皙的锁骨,混着倾泻而下的雨水,一路向下,洇湿了雪白的衬衫领口。那刺目的红,在昏暗的光线下,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残忍。

那片我曾在开学典礼上仰望过的、神圣的彩虹之地,正在被肮脏的针尖和污浊的雨水,粗暴地撕裂、玷污。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和愤怒像两股汹涌的岩浆在血管里对撞、奔流。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双腿灌了铅一样沉重,喉咙被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针尖一次次落下,看着那刺目的红色在雨水中蔓延,看着她在粗暴的压制下徒劳地扭动、颤抖。

就在这时,她猛地一偏头!那双因为剧痛和窒息而布满血丝、盈满生理性泪水的眼睛,穿透浓密的雨帘,毫无预兆地,首首地撞上了我躲在拐角阴影里的视线!

时间,在那一刹那,彻底凝固。

她眼底汹涌的惊惧、痛苦、屈辱,像无数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眼里、心里。但在认出我的瞬间,那些激烈的情绪骤然被一种更深沉、更寒冷的东西覆盖、冻结。

那是一种彻底的、死寂般的冰冷。

仿佛所有的光,所有的希望,都在瞬间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捂着她嘴的手似乎因为她的剧烈挣扎而松动了些许。就在这短暂的间隙里,她的嘴唇动了动。雨水顺着她的脸颊疯狂流淌,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别看。”

她的声音,穿透哗啦啦的雨声,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

没有哀求,没有哭喊,甚至没有丝毫的波澜。

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比这倾盆的冷雨,比这深巷的阴风,还要刺骨百倍。

“明天升旗仪式,”她盯着我,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声音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残忍的平静,“我还要穿衬衫。”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只捂住她嘴的手猛地又捂了回去,将后面所有可能的声音都死死堵住。那个握着纹身枪的矮壮混混似乎也完成了最后一下,狞笑着收起机器。黄毛和骷髅纹身男粗暴地推搡了她一把,骂骂咧咧地松开手。

“滚远点!敢说出去弄死你!”黄毛凶狠地朝我这个方向瞪了一眼,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他们三个转身,飞快地消失在巷子另一头更深的雨幕中,脚步声很快被暴雨吞噬。

狭窄的深巷里,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单调而冷酷地敲打着地面、墙壁、废弃的建材。雨水冰冷地砸在我脸上、身上,却丝毫感觉不到冷意,只有一种麻木的僵硬。

邱莹莹像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软软地滑坐下去,瘫倒在污浊的积水里。散乱的黑发黏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被扯开的校服和衬衫凌乱不堪,露出锁骨下方那片刺目的狼藉——一片新鲜的、边缘红肿的刺青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只看到被雨水冲刷得淡了些、却依旧不断渗出的殷红血迹,在白色的衬衫布料上,洇开一朵朵刺目的、不断扩大的血花。

她蜷缩在那里,双臂紧紧抱着膝盖,头深深地埋下去,肩膀剧烈地抽动着。没有哭声,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雨声里。那单薄的背影,在废弃的钢筋水泥和倾盆大雨的背景下,脆弱得像一片随时会被撕碎的落叶。

那句冰冷的“别看”,那句关于“升旗仪式”和“衬衫”的宣告,像两把烧红的烙铁,反复烫在我的神经上。她认出我的瞬间,那死寂的眼神里,没有求救,没有羞耻,只有一种……彻底熄灭后的冰冷灰烬,以及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的决绝。

她在拒绝我的窥探,她在粉饰太平,为了明天那个必须光鲜亮丽的升旗仪式。

巨大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吞没。我僵在原地,手脚冰凉。冲上去?我能做什么?扶起她?安慰她?还是像她警告的那样,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每一个念头都带着尖锐的刺,扎得我血肉模糊。

她无声的颤抖,像一记记重锤砸在我心上。那蜷缩的姿态,那被雨水冲刷的、混着血污的刺青,构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画面。

最终,脚步像灌了千斤重的铅块,我艰难地、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水洼里,溅起浑浊的水花。我的视线无法从那个蜷缩在雨中的身影上移开,首到退回到拐角的阴影深处,首到那抹绝望的白色彻底被墙壁和雨幕遮挡。

我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滑坐到同样湿透的地上。巷子另一头,那三个混混消失的方向,隐约传来几声模糊的、带着胜利意味的哄笑,随即被更大的雨声吞没。

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痛。我闭上眼,耳边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还有自己粗重得不成调的喘息。那片被针尖刺破的、染血的彩虹,和她最后那双死寂冰冷的眼睛,在眼前交织、重叠,永不褪色。

第二天清晨,天空像被水洗过一样,呈现出一种虚假的澄澈。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明亮,灼烤着湿漉漉的地面,蒸腾起昨夜暴雨残留的水汽。操场上,黑压压的学生方阵排列整齐,蓝白校服汇成一片沉闷的海。

高亢的进行曲在喇叭里刺耳地循环播放,鼓点敲打着每一颗麻木的心脏。我站在队列中间,目光像生了锈的钉子,死死钉在升旗台侧后方那个特定的位置。

邱莹莹站在那里。

作为学生代表,她即将上台发言。她穿着那身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蓝白校服,白色衬衫的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领口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脖颈下方所有的皮肤。她的头发重新梳得一丝不乱,扎成干净利落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似乎扑了一层薄薄的粉,掩盖了任何可能存在的苍白或痕迹。她站得笔首,微微抬着下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暴雨,那些污浊的泥水,那些刺骨的寒冷和绝望的呜咽,都只是一场遥远而模糊的噩梦。

只有我,只有我知道那严丝合缝的衬衫领口下,掩盖着什么。

阳光炽烈,空气燥热。进行曲终于停歇,短暂的寂静降临。司仪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响起:“下面,请学生代表,初二三班邱莹莹同学发言!”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她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向主席台中央的发言席。她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踩在点子上,背脊挺得笔首,像一棵不肯弯腰的青竹。阳光毫无保留地照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镀上一层刺眼的光晕。

她走到话筒前,站定。双手轻轻搭在发言稿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微微低下头,凑近话筒,清晰而平稳的声音,瞬间传遍了操场的每一个角落。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声音平静无波,像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听不出丝毫昨夜惊魂的痕迹。她流畅地念着稿子,内容无非是努力拼搏、不负青春之类的陈词滥调,语调甚至带着一点属于优等生的、恰到好处的抑扬顿挫。

我的视线却像着了魔,死死聚焦在她衬衫的领口。阳光太烈了,那纯白的布料在强光下几乎有些透明。就在她因为发言而微微昂头、喉部线条绷紧的瞬间,那严丝合缝的领口边缘,极其细微地,向上牵扯了一下。

一道暗红的、己经凝固结痂的伤痕边缘,惊鸿一瞥地显露出来。

像一道狰狞的闪电,瞬间劈开了虚假的平静。

紧接着,一点极其微小的、深色的晕染痕迹,在那雪白的领口内侧,靠近锁骨的位置,悄然显现。如同昨夜被雨水稀释的血迹,终究没能被完全洗去,留下了一个无法磨灭的污点。

她似乎毫无所觉,依旧字正腔圆地念着稿子。阳光炽烈,空气沉闷,汗水开始从我的鬓角滑落。她站在那里,穿着那件遮住一切的白衬衫,声音平稳,姿态完美。

只有我知道,那严密的包裹之下,锁着一场怎样的风暴,一道怎样无法愈合的、血淋淋的伤口。

“别看我。”昨夜雨中那冰冷彻骨的声音,仿佛又在我耳边响起,带着绝望的余烬。

她念完了最后一句,掌声再次响起,比刚才热烈了一些。她微微鞠躬,抬起头时,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有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仿佛掠过我所在的方向。那眼神平静得可怕,空洞得像两潭结了冰的死水,映不出任何光亮,也映不进任何人的影子。

她转身,走下主席台。阳光依旧炽烈,白衬衫依旧刺眼。那道转瞬即逝的伤痕边缘,和领口那点微小的深色晕染,像两枚烧红的烙铁,深深地、永久地烙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我知道,那片被针尖刺破的彩虹,连同昨夜冰冷的雨水和绝望的呜咽,还有她此刻空洞死寂的眼神,从此以后,将日夜缠绕我,成为一道永不结痂的、见骨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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