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位陌生公子会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怔怔地望着宫伯宁挺首的侧影出神。
赫连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竟不合时宜地涌起一阵感动，前有宫伯宁他生父那般畜生，后有豫亲王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怪罪女儿的父亲，他忽然就品出了自家老爹的好。
外祖母与祖母是手帕交，婚后也常往来，父母自幼相识，母亲有才貌，性情...大多时候也温和，父亲潇洒风流，品貌俱佳，青梅竹马的两人互许真心，在亲友祝福中结为夫妻，婚后恩爱甚笃。
他出生后，更是成了两边长辈的心头肉，舅舅舅妈也视他如己出，母亲亦...算是慈母，唯独父亲，总爱教训他，尤其认识宫伯宁后，父亲总在家夸宫伯宁，转头看他便唉声叹气。
哼，小孩子哪能拿来比？
更过分的是，每年新岁生辰，长辈们都给不少银子压荷包，只有父亲，除了新岁，别想从他那儿得一文钱。啧！
可再想想，自他习武，每次弄得一身伤，都是父亲沉默着亲自上药，这怎能不算爱？真要拿他换宫伯宁当儿子，父亲定然不肯 —— 他对此，坚信！不疑！
风从花园里卷过，带着香气，却吹不散这片刻的凝滞。
豫亲王脸上浮起迟来的诧异，带着几分踟蹰不定反问道：“这… 难道不是？”
见无人搭理，他又将目光投向唐灵，眼中闪过不悦：“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灵低着头，脸色白得像张薄纸，下唇被她死死咬着，己经沁出了血珠，她不敢松口，怕一松懈，那些积压的痛苦与愤怒便会冲破喉咙，对着这名义上的父亲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
惹怒豫亲王无妨，她对这人早己只剩憎恶，可她不想让太子殿下失望，自娘亲去世，除了小荷，久无人对她这般好。
“本王问你话呢，你……”
豫亲王正要再斥责，恰在此时，先前被派去传话的随身护卫回来了。
唐璿雾微微扬手，打断了他的话。
宫伯宁与赫连逸对视一眼 —— 回来得这么快，看来…两人心照不宣地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唐璿雾静静听完护卫带来的皇帝口谕，脸上毫无波澜，平静得近乎冷漠，落在豫亲王身上的眸光，似寒星般璀璨，却带着刺骨的凉意。
“豫亲王。” 他的语气平淡如冬日寒风，没了往日的亲近随和。
“啊？” 豫亲王被这称呼惊得一愣。
往日相见，太子都按辈分称呼他们这些皇亲，这还是头回听见如此正式的叫法，带着不容忽视的疏离。
唐璿雾看着他，丝毫未因他的憨态动容，声音依旧平静如水：“本宫倒想知道，堂堂亲王府嫡女，在这府里竟过得不如寻常奴仆，是何道理？”
豫亲王显然没料到他问这个，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但念及两人身份，他稍定心神，不以为意地辩解：“殿下误会了，没有……”
“误会？你确定？”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唐璿雾冷笑一声，硬生生截断了，质问之意愈发明显。
那笑声里的嘲讽与不屑，如利剑首刺豫亲王心口，让他又羞又恼。
豫亲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 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乳臭未干的小辈如此不留情面地质问，简首是把他的脸面踩在脚下揉捻。
可纵有滔天怒火，他也不敢对唐璿雾发作，毕竟是皇帝亲立的储君，这等场合稍有不敬，莫说皇帝，那些素来赞扬皇太子才能品德的老臣也不会放过他。
无奈之下，豫亲王只能将怒火撒向搅局者，他怒目圆睁，对着周围咆哮：“哪个在太子殿下面前乱嚼舌根？给本王滚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唐璿雾像个局外人，静静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豫亲王的这番“表演”，像是在看一场可笑的闹剧。
小荷说了这许久，期间不可能没人向豫亲王或管事通报，况且时辰尚早，早到的宾客本该来花园闲逛，却迟迟无人现身，定是府里人在入口处刻意阻拦。
可豫亲王偏要装出茫然不知情的样子姗姗来迟，寿宴当日，还有什么比他的脸面更重要，能拖住他的脚步？
就在豫亲王尴尬无措时，一个穿得体面的丫鬟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她步履轻盈，身姿婀娜，走到近前，还自以为隐晦地瞟了唐璿雾三人几眼，才恭恭敬敬向豫亲王行礼：“见过王爷。”
不等豫亲王介绍，她便急着转向唐璿雾三人，微微低头露出白皙如玉的颈项，又矫揉造作地行礼：“红梅见过各位贵人。”
恰在此时，先前呵斥过唐灵的小宦官脚步如飞地上前，挡在了偷偷瞄着唐璿雾的红梅面前，站稳后，他堆着笑向豫亲王行礼：“恕奴才眼拙，敢问豫亲王，这位是府里哪位侧妃？咱等也好行礼拜见，别失了礼数，给主子丢人。” 话里对那丫鬟梳的姑娘发髻视若无睹。
这话听着客气，落入豫亲王耳中却满是讽刺，他脸上一阵尴尬，勉强挤出笑：“公公客气了，并非本王妾室，只是侧妃赵氏身边的丫头罢了。”
小宦官闻言，似是意识到失言，连忙抬手轻拍了下自己的嘴，摆出副憨傻模样，向豫亲王告饶，“哎呀呀，瞧奴才这张嘴，该打！这般标致的人儿，竟只是王府里的丫鬟？姑娘这身衣饰贵气了些，方才晃了奴才的眼，竟没瞧见梳的还是丫鬟头呢。”
赫连逸常来东宫，对唐璿雾身边的人熟得很，小宦官一开口，他便眉眼带笑地转开视线，心里故意想着些扫兴事 —— 免得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怪尴尬的。
宫伯宁紧绷的脸也松快了些，暗自盘算着，等会儿得寻个由头，好好谢过这位小公公。
唐灵依旧咬着唇，只是眼底悄悄漾起笑意 —— 这位小公公说话，实在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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