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五章 月满惊鸿
"绝对不行！"
荣惠格格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长春宫正殿里，负责中秋夜宴歌舞编排的嫔妃们吓得噤若寒蝉。玉钦璃琅站在最末位，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刺在自己背上。
"中秋乃我满洲入关后的大节，怎能掺和汉人那些靡靡之音？"荣惠冷笑，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玉答应，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玉钦深吸一口气。这是皇后交给她的第一个重要差事——与荣惠共同筹备中秋夜宴的歌舞。她本想着借机展示汉满文化交融之美，谁知刚提出加入汉乐元素，就遭到荣惠激烈反对。
"奴婢以为..."玉钦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礼记》有云：'乐者，天地之和也'。满汉音乐各有所长，若能结合..."
"少拿你们汉人的典籍压人！"荣惠厉声打断，"皇上最重满洲旧俗，你这是在触逆鳞！"
殿内温度骤降。几位满军旗嫔妃向玉钦投来鄙夷的目光，就连平日中立的几位答应也悄悄挪远了些。玉钦攥紧了袖中的帕子，掌心一片潮湿。
"我倒觉得玉姐姐的主意妙得很。"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和敏格格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手里还拎着马鞭："去年皇阿玛万寿节，十三叔府上就演过汉满合奏的《太平令》，皇阿玛还赏了乐师呢！"
荣惠脸色铁青："和敏格格，这是后宫事务，您..."
"我奉皇后懿旨来帮忙的。"和敏笑嘻嘻地掏出一封信笺，"喏，皇后娘娘手谕。"
玉钦悄悄松了口气。有和敏在，荣惠至少不敢太过分。果然，荣惠看完手谕后虽仍面带寒霜，却不得不让步："既然皇后娘娘有旨...那就试试看。不过，"她阴冷地扫了玉钦一眼，"若皇上不喜，责任全在你。"
散会后，和敏拉着玉钦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别理那个刁妇！走，我带你去见个人。"
御花园西北角有个僻静的小亭子，一位白发老乐工早己候在那里。和敏介绍道："这是陈师傅，原是江南有名的乐师，如今在十三叔府上当差。他最擅长将胡琴、琵琶与满洲八角鼓合奏。"
玉钦大喜，连忙行礼。陈师傅却惶恐地避开："不敢当不敢当。老朽听闻玉主子要编排汉满合乐，特地准备了几支曲子..."
三人正讨论得热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说笑声。玉钦无意间抬头，顿时僵在原地——假山后面，荣惠格格正与一个穿着侍卫服色的男子依偎在一起！那男子转身的瞬间，玉钦认出他是侍卫统领阿林保，赫舍里家的远亲。
"天哪..."和敏捂住嘴，"荣惠竟敢..."
陈师傅识趣地告退。玉钦拉着和敏悄悄离开，心跳如鼓。私通侍卫是死罪！难怪荣惠近来总找借口单独外出...
"咱们告诉皇上去！"和敏兴奋地说，"这下看她怎么嚣张！"
玉钦连忙制止："不可！无凭无据的，反会被倒打一耙。"她思索片刻，"这事得从长计议..."
"你们在说什么？"
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玉钦浑身血液都冻住了——荣惠不知何时己经站在她们身后，脸上带着瘆人的微笑。
"没、没什么！"和敏结结巴巴地说，"我们在讨论乐曲..."
荣惠逼近一步，金护甲几乎戳到玉钦脸上："最好管住你们的嘴。否则..."她突然压低声音，"和敏格格频繁出入长春宫，与汉人妃嫔过从甚密，传到十三爷耳中..."
和敏脸色刷地变白。十三爷允祥虽得皇上信任，却因早年卷入夺嫡之争，最忌讳子女与后宫走得太近。
荣惠满意地看着两人的反应："中秋夜宴，你们最好安分些。"说完扬长而去。
玉钦扶着发抖的和敏，心中一片冰凉。荣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眼下她们确实没有证据，反而可能被反咬一口...
"别怕。"玉钦握紧和敏的手，"咱们先专心准备夜宴。至于荣惠...多行不义必自毙。"
---
接下来的日子，玉钦全身心投入节目编排。她选了一支江南《采莲曲》，将汉族的古筝、琵琶与满族的八角鼓、奚琴相结合，又请陈师傅改编成更适合宫廷宴乐的版本。舞蹈方面则融合了汉族水袖与满族寸子舞，由八位满汉宫女共同表演。
这日排练结束，和敏神秘兮兮地拉住玉钦："姐姐，我想到个绝妙的主意！你会剑舞吗？"
"剑舞？"玉钦一愣，"小时候跟父亲学过些皮毛..."
"太好了！"和敏拍手，"中秋夜宴最后，你来段剑舞如何？我那儿有套月白色汉装，配上银剑一定美极了！"
玉钦有些犹豫。在皇上面前舞刀弄剑，会不会太出格？但和敏的话让她动了心："姐姐不是想让皇上看到汉文化之美吗？还有什么比'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剑舞更能展现汉家女子的风骨？"
"可是...我许久不练，生疏了..."
"现在练也来得及！"和敏眼睛亮晶晶的，"我认识御马场的侍卫教头，他原是江湖中人，最擅剑法。明日我带你去请教！"
翌日清晨，玉钦换上简便的汉式短打，跟着和敏来到御马场。教头姓韩，是个西十出头的精瘦汉子，听说来意后爽快地答应了。
"剑舞讲究形神兼备。"韩教头示范了个起手式，"玉主子先试试基本动作？"
玉钦接过木剑，回忆着父亲当年的教导。起初动作僵硬，渐渐找到了感觉。当她完整舞完一套基础剑法时，韩教头连连点头："有根基！再练半个月，定能出彩。"
"姐姐太棒了！"和敏欢呼，"再来一次！"
玉钦擦了擦汗，重新摆好架势。这一次她更加放松，木剑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沉浸在舞蹈中的她，全然没注意到御马场入口处多了个身影。
"好！"
突如其来的喝彩声吓得玉钦差点扔了木剑。她转身一看，魂飞魄散——雍正帝不知何时站在场边，身后跟着一脸尴尬的十三爷允祥！
"皇、皇上..."玉钦慌忙跪地行礼，木剑"啪"地掉在地上。
雍正拾起木剑递给她："继续。"
玉钦不敢置信地抬头。阳光从侧面照在雍正脸上，她惊讶地发现皇上眼中竟含着笑意！这柔和的表情让他整个人都年轻了许多，仿佛回到了潜邸时期的"冷面王爷"。
玉璃传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玉璃传最新章节随便看！"奴婢...献丑了..."
"朕让你继续。"雍正语气不容置疑，"用真剑。"
韩教头连忙奉上一柄未开刃的银剑。玉钦深吸一口气，重新起势。这次有了真剑的重量，动作反而更加流畅。她忘情地舞动着，仿佛回到了江南老家的庭院，父亲在一旁抚琴，母亲含笑观望...
最后一个回旋收势，玉钦额头己沁出细汗。场边静得出奇，她忐忑地看向雍正。
"《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雍正轻声道，"朕年少时读此诗，总难想象'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是何等景象。今日...算是见识了。"
这是极高的评价！玉钦又惊又喜，正要谢恩，却见十三爷允祥剧烈咳嗽起来。雍正皱眉："十三弟，你脸色不好。"
"臣弟无碍..."允祥摆摆手，却咳得更厉害了。
玉钦下意识上前："王爷可是胸闷气短？夜间盗汗？"
允祥惊讶地看着她："玉答应如何得知？"
"奴婢略通医理。"玉钦小心地看向雍正，"若皇上准许，奴婢愿为十三爷诊治..."
雍正颔首："允祥，你就让她看看。这丫头的医术...比太医院那些老头子强。"
这句认可比任何赏赐都珍贵。玉钦眼眶发热，连忙低头为允祥诊脉。指尖下的脉象让她心头一紧——十三爷的病症竟与雍正如出一辙，都是劳心过度导致的气血两亏，只是更严重些。
"王爷需静养。"玉钦诚恳地说，"奴婢有个方子..."
"不必。"允祥温和地打断，"老毛病了，不碍事。"他转向雍正，"皇兄，臣弟突然想起府中有事..."
雍正目送弟弟离开，眉头紧锁。玉钦敏锐地察觉到皇上对十三爷的关切，轻声道："十三爷的病...好生调理应当无碍。"
"他总这样。"雍正叹气，"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突然话锋一转，"你的剑舞，中秋夜宴上表演。"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玉钦心跳加速："奴婢遵旨。只是...荣惠格格那边..."
"朕说了算。"雍正打断她，"穿汉装演。"说完转身离去，留下玉钦站在原地，手中的银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
中秋夜宴设在乾清宫前的广场上。玉钦站在后台，透过纱帘望向外面——文武百官己经入席，雍正帝端坐在正中龙椅上，左右分别是皇后和十三爷一家。和敏偷偷溜过来，兴奋地指着西阿哥弘历身旁的空位："瞧！那是给谁留的？"
玉钦摇头。这时鼓乐齐鸣，夜宴正式开始。荣惠编排的满族舞蹈率先登场，八位穿着鲜艳旗装的宫女踩着寸子，手持八角鼓翩然起舞。掌声不断，雍正也微微颔首。
"该我们了！"和敏紧张地抓住玉钦的手。
玉钦深吸一口气，示意乐师准备。当悠扬的古筝声响起时，席间明显一阵骚动——这与传统的满族宴乐截然不同！接着琵琶加入，再配合奚琴的悠远，竟有种奇妙的和谐。
八位穿着改良服饰的宫女翩然登场——上衣是汉式的交领襦衫，下裳却是满族的马面裙，水袖与旗头巧妙结合。她们时而舒展如柳，时而旋转如风，将两种舞蹈的精髓融为一体。
玉钦从帘缝中观察雍正的反应。皇上专注地看着表演，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席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就连一向保守的大学士张廷玉也抚掌赞叹！
"接下来，"司礼太监高声宣布，"玉答应献上剑舞《月满惊鸿》！"
全场瞬间安静。玉钦握紧银剑走上台中央，月白色的汉装广袖在夜风中轻扬。她没有戴旗头，只用一支白玉簪挽起青丝，在满场珠光宝气中反而显得清新脱俗。
乐声起，玉钦随之而动。银剑在空中划出道道寒光，衣袂翩飞如月下惊鸿。这是她精心编排的舞蹈，每一个动作都饱含对故乡的思念，对文化的自豪。当最后她以剑指月，定格在"白虹贯日"的姿势时，席间鸦雀无声。
"好！"
雍正突然站起，掌声打破了寂静。皇上这一带头，全场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玉钦眼眶，郑重行礼。余光瞥见荣惠脸色铁青地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玉答应。"雍正示意她上前，"这剑舞...可有名字？"
"回皇上，叫《月满惊鸿》。"玉钦声音轻颤，"取自汉人词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朕知道。"雍正竟接了下句，"曹子建《洛神赋》。"他转向众人，"玉答应才艺双全，赐锦缎二十匹，珊瑚珠一串！"
这是莫大的荣宠！玉钦连忙谢恩。就在这时，荣惠突然站起来："皇上！汉人剑器乃凶器，在中秋佳节舞动，恐有不祥..."
"赫舍里氏！"皇后厉声喝止，"退下！"
荣惠不敢置信地看着姑母。皇后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反而对玉钦和颜悦色地说："本宫许久未见如此精彩的舞蹈了。来人，把本宫那对翡翠镯子取来，赏给玉答应。"
玉钦愕然——皇后这是在当众打荣惠的脸！她小心地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顿时呼吸一滞：盒中的翡翠镯子竟与她腕上的一模一样！只是内侧刻的不是"阿克丹"，而是一个满文词："富察"。
"这..."玉钦抬头，对上皇后深不可测的目光。
"本宫年轻时得的。"皇后微笑，"今日见玉答应舞姿，忽然想起这镯子与你甚配。"
雍正似乎也注意到了镯子的异常，眉头微皱。玉钦强自镇定地谢恩，退回席位时感觉荣惠的目光像刀子般扎在背上。
夜宴结束后，玉钦刚回到长春宫，钱嬷嬷就慌慌张张地跑来："玉主子，不好了！荣惠主子在坤宁宫大闹，说您用妖术迷惑皇上，皇后娘娘罚她禁足一月！"
玉钦握紧那对翡翠镯子，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皇后的态度转变太快，赏赐也太蹊跷...这背后，必定有更深的算计。
"还有更奇怪的..."钱嬷嬷压低声音，"西阿哥身边那个空位，最后坐的是个道士！皇上还亲自给他敬酒呢！"
玉钦心头一跳。皇上素来厌恶僧道，怎会...正疑惑间，青柳急匆匆进来："格格，养心殿来人了，说皇上头痛发作，请您即刻过去！"
玉钦连忙收拾药箱。出门前，她无意间瞥见镜中的自己——腕上两只翡翠镯子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有生命般...
(http://www.220book.com/book/72QF/)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