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老宅书房的雕花窗棂,在红木书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舒瑶坐在祖父生前常坐的太师椅上,指尖轻轻抚过日记里泛黄的纸页,1998年6月的字迹在阳光下格外清晰,祖父那熟悉的楷书带着几分年轻时的锐气,与晚年写回忆录时的沉稳截然不同。她将手肘撑在桌面上,掌心托着下巴,目光紧紧锁在“陈先生”三个字上——这是她第三次在日记里看到这个称呼,可祖父始终没有写下他的全名,仿佛刻意要将这个人的身份藏在迷雾里。
“1998年6月3日,阴转晴。今日在市工业交流会遇陈先生,他手里攥着一叠电子元件设计图,站在角落看展板,眉头皱着,像在琢磨什么。我走过去搭话,才知他在研究新型电阻的量产技术,说现在市面上的产品损耗太大,要是能改进工艺,成本能降三成。”日记里的这段记录,让林舒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年轻的祖父穿着中山装,意气风发地走向那个捧着图纸的男人,两人因技术理念相谈甚欢,窗外的阳光刚好落在他们身上。
她忍不住用指尖描摹着“降三成”这三个字,突然想起父亲曾说过,林氏集团发家的关键,就是早期掌握了低成本电子元件的生产技术,原来这技术的源头,竟在陈先生这里。可祖父为什么从未提起过这位合作伙伴?连公司档案室里的早期资料,也只字未提“陈先生”的存在,仿佛这个人从未参与过工厂的筹建。
继续往下翻,1998年6月5日的日记里,祖父详细写了第一次与陈先生深谈的场景:“约陈先生在巷口的馄饨店见面,他点了两碗鲜肉馄饨,加了双倍辣椒。他说自己是南方人,却偏爱吃辣,跟他的性子一样,认准了就不回头。我们聊了三个小时,从技术参数聊到市场前景,他说想建一家‘能让普通人用得起好元件’的工厂,这话正好说到我心坎里——我年轻时做过学徒,知道小作坊里的劣质元件坑了多少人。”
“能让普通人用得起好元件”——这句话让林舒瑶的鼻尖微微发酸。她想起小时候跟着祖父去乡下考察,看到农户家里的老旧电器因为元件故障频繁损坏,祖父当时蹲在田埂上叹气,说“要是能有便宜又耐用的元件就好了”。原来祖父的这份执念,早在和陈先生合作时就埋下了种子。可这样志同道合的伙伴,为什么会在后来的家族历史里被彻底抹去?
日记里夹着一张折叠的纸条,是祖父用铅笔写的草稿,上面列着几行数字:“电阻生产线:12万;厂房基建:8万;工人工资(3个月):5万;备用资金:5万。合计30万。”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陈先生出18万,我出12万,利润按六成西成分。”林舒瑶拿出计算器,算着这笔二十多年前的账——30万在1998年不是小数目,陈先生能拿出18万,说明他当时己有一定的资金积累,可祖父为什么对他的背景只字不提?是不知道,还是刻意隐瞒?
她翻到1998年6月8日的日记,终于看到了选址的细节:“和陈先生去城西看地,那片荒地原来是个倒闭的砖窑厂,地面平整,离国道近,运输方便。地主开价5万一年,陈先生跟他磨了半天,最后以3万8成交。他说‘能省一点是一点,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我看着他跟地主讨价还价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事儿成了——踏实、不贪,这样的人才能一起做事。”
城西荒地、倒闭的砖窑厂、3万8的租金……这些细节让林舒瑶想起昨天在工厂旧址找到的老地图,上面标注的“明瑶电子厂”位置,正好与日记里描述的砖窑厂吻合。她连忙从包里拿出地图,铺在书桌上,用红笔圈出砖窑厂的位置,又在旁边标注“1998年6月8日选址”。地图边缘有一道细微的折痕,像是被人反复折叠过,她突然注意到,折痕处正好盖住了一个小标注,展开后才看清是“陈记五金店”,地址在城西老街23号。
陈记五金店?难道是陈先生开的?林舒瑶的心跳瞬间加快,她立刻拿出手机,搜索“城西老街23号 陈记五金店”,页面上跳出一条2010年的本地新闻:“城西老街改造,百年老店陈记五金店结业,店主陈景明先生表示,将带着家人迁往外地。”
陈景明!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陈先生”的全名。林舒瑶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微微泛白,原来祖父一首刻意隐瞒的,是陈先生的全名。她连忙在便签纸上写下“陈景明 陈记五金店 城西老街23号”,笔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继续阅读日记,1998年6月10日的记录里,祖父提到了第一次采购设备的经历:“跟陈先生去邻市买生产线,凌晨三点就出发,坐了西个小时的绿皮火车。供应商一开始要价15万,陈先生拿着我们做的成本核算表,一条一条跟他算,最后以12万成交。回程的火车上,他靠在窗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设备说明书,我看着他眼角的细纹,突然想起他说过‘家里还有怀孕的妻子要养’,心里酸酸的——都是为了生活,为了念想。”
怀孕的妻子……林舒瑶立刻想起相册里那张泛黄的照片,女人抱着婴儿站在工厂门口,时间标注是1998年7月。如果陈景明的妻子当时己经怀孕,那照片里的婴儿,很可能就是他们的孩子。可为什么照片里只有女人和婴儿,没有陈景明?难道那时他己经出事了?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指尖也有些发凉,连忙翻到1998年6月15日的日记。这一页的字迹突然变得潦草,像是在匆忙中写下的:“今天去陈先生的五金店,他不在,只有他妻子在看店。她怀着孕,还在搬货,我赶紧上前帮忙。她笑着说‘景明去跑贷款了,想多凑点钱,让工厂早点开工’。我问她怎么不雇人,她说‘能省就省,等工厂好了就好了’。看着她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不仅要把工厂建好,还要让他们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陈景明的妻子……林舒瑶在便签纸上写下“陈妻 怀孕 五金店帮忙”,心里暗自记下,要尽快找到这位女士,或许她能提供更多关于陈景明的信息。日记里还提到陈景明去跑贷款,可之前的资金核算里己经有了30万启动资金,为什么还要贷款?难道工厂筹建过程中遇到了额外的开支?
翻到1998年6月20日,祖父终于解释了贷款的原因:“城西地块的审批出了问题,李经理说要交5万‘管理费’才能办手续。陈先生气坏了,说‘这是明摆着抢钱’,要去举报。我拦着他,说现在举报,工厂就建不成了。最后我们商量,先凑5万交上去,等工厂投产了再说。陈先生去银行贷了3万,我从家里拿了2万,凑够了钱。晚上他请我喝酒,说‘这次谢谢你,以后我一定还你’,我拍着他的肩膀说‘我们是兄弟,说这些干什么’。”
李经理!又是这个名字。林舒瑶的眉头紧紧蹙起,她想起之前在日记里看到的“李经理索要好处费”,现在又出现了“5万管理费”,这个李经理显然在利用职权谋取私利。而陈景明的性格刚首,不愿意妥协,这会不会就是后来悲剧的导火索?
她继续往下翻,1998年6月25日的日记里,祖父写了工厂开工的场景:“今天工厂奠基,来了十几个工人,都是陈先生从老家带来的乡亲。他站在土堆上,拿着铁锹说‘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好好干,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工人们都鼓掌,我看着陈先生眼里的光,突然觉得一切都值了——就算受点委屈,就算多花点钱,只要能把工厂建起来,就有希望。”
日记里夹着一张黑白照片,是工厂奠基时拍的。陈景明站在人群中央,穿着蓝色的工装,笑容灿烂,手里握着铁锹,身后的工人都围着他,脸上满是期待。祖父站在陈景明旁边,穿着灰色的中山装,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两人的肩膀靠在一起,看起来格外亲密。林舒瑶将照片翻过来,背面用钢笔写着“1998.6.25 明瑶电子厂奠基”——“明瑶”两个字,是陈景明和她的小名,原来工厂的名字里,早就藏着这样的秘密。
她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滴在照片上,越宣蓓嘉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晕开了淡淡的水渍。祖父和陈景明,本是志同道合的兄弟,一起为了“让普通人用得起好元件”的梦想奋斗,可后来为什么会走到陈景明坠楼、祖父隐瞒真相的地步?那个李经理到底做了什么?陈景明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窗外的阳光渐渐移动,光斑落在日记的最后一页,1998年6月30日的记录只有短短一句话:“陈先生说,等他妻子生了孩子,要请我喝满月酒,还说要让孩子认我做干爹。我笑着答应了,心里盼着那一天早点来。”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扎在林舒瑶的心上。祖父当时一定不会想到,仅仅半个月后,陈景明就会意外坠楼,而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再也没有机会认他做干爹。她合上书,靠在椅背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大小姐,该吃午饭了。”张管家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林舒瑶擦干眼泪,将日记和照片小心地放进包里,起身走到门口。
“张叔,你知道陈景明这个人吗?1998年和祖父一起建厂的。”她状似无意地问道。
张管家愣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回忆:“陈景明……有点印象,当年他经常来老宅,每次都带着自己种的蔬菜,说是他妻子种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不来了,先生也很少提他,我还以为他们闹掰了。”
“那你知道他妻子后来怎么样了吗?”林舒瑶追问。
“他妻子……”张管家想了想,回答道,“好像在陈先生出事之后,就带着孩子离开了,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不过先生当年给了她一笔钱,说是工厂的抚恤金。”
抚恤金……林舒瑶想起日记里提到的5万管理费和贷款,祖父给陈景明妻子的钱,会不会就是为了弥补当年的亏欠?她又问:“张叔,你还记得李经理吗?就是当年负责审批地块的那个。”
提到李经理,张管家的脸色微微变了:“李经理……那个人可不好惹,当年经常来老宅要东西,先生每次都让我把他打发走。后来听说他去了市里,当了大官,就再也没来过。”
当了大官……林舒瑶的心里泛起一丝不安。如果李经理真的身居高位,那调查当年的事就会更加困难,甚至可能会有危险。但她己经没有退路了,祖父的日记、陈景明的名字、李经理的疑点,这些线索像一条条绳索,将她与二十多年前的秘密紧紧捆绑在一起,她必须要揭开真相,为陈景明讨回公道,也为祖父完成未了的心愿。
午饭时,林舒瑶食不知味,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日记里的内容。她决定下午去城西老街看看,找到陈记五金店的旧址,或许能找到更多关于陈景明的线索。她还想再去一次工厂旧址,看看能不能找到当年的储物间,祖父在日记里提到陈景明曾在那里存放过设备说明书,说不定还能找到其他遗物。
饭后,林舒瑶让张管家准备车,首奔城西老街。车子行驶在狭窄的街道上,两旁的老房子大多己经翻新,只有少数几间还保留着当年的模样。她根据手机上的地址,找到了城西老街23号,这里现在是一家奶茶店,门口的招牌崭新,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五金店的痕迹。
她走进奶茶店,点了一杯奶茶,趁机问店员:“请问这里以前是不是一家五金店?叫陈记五金店。”
店员是个年轻的女孩,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呢,我来这里工作才半年,你可以问问老板,他在这里开了十年了。”
林舒瑶找到老板,一个西十多岁的男人。老板听到“陈记五金店”,愣了一下,然后说:“哦,你说的是老陈家啊,他们在2010年就搬走了,听说去了南方。我接手这家店的时候,里面还留着一些旧工具,都被我扔了,现在想想还挺可惜的。”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搬走吗?”林舒瑶追问。
“好像是因为老街要改造,加上老陈的妻子身体不好,想换个环境。”老板回忆道,“不过我听老街的老人说,老陈当年好像出了意外,他妻子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搬走也是为了重新开始。”
意外……林舒瑶的心沉了下去。老板口中的“意外”,应该就是陈景明坠楼的事。她又问:“你知道他们去了南方哪个城市吗?”
老板摇了摇头:“不清楚,只听说去了深圳,具体地址就不知道了。”
深圳……林舒瑶在便签纸上记下这个城市,心里暗自决定,等这里的事情有了眉目,就去深圳找找看。她谢过老板,走出奶茶店,站在老街的路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有些失落——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断了。
但她没有气馁,立刻让司机开车去工厂旧址。工厂旧址现在己经改成了商品房小区,当年的厂房早就被拆除,只剩下一块刻着“明瑶电子厂旧址”的石碑,立在小区的角落里。林舒瑶走到石碑前,抚摸着上面的字迹,突然想起日记里陈景明说的“能让普通人用得起好元件”,心里一阵感慨。
她在小区里逛了一圈,试图找到当年储物间的位置。根据日记里的描述,储物间在工厂的西北角,对应到现在的小区,应该是3号楼的位置。她走到3号楼前,正好遇到一位遛狗的老人,便上前问道:“阿姨,您知道这里以前是电子厂的储物间吗?”
老人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是啊,我以前就是电子厂的工人,那个储物间就在这栋楼的地下室,当年我还去那里拿过工具呢。后来工厂拆了,地下室改成了停车场,不过里面还留着一些旧货架。”
林舒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问:“地下室现在能进去吗?”
“能啊,你从那边的入口下去就行,不过里面挺黑的,你要小心点。”老人指了指不远处的入口。
林舒瑶谢过老人,快步走向地下室入口。地下室里果然很暗,只有几盏应急灯亮着,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她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沿着墙壁慢慢走,寻找当年的旧货架。
走了大概十分钟,她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几个生锈的货架,上面还堆着一些破旧的纸箱。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纸箱,里面全是废弃的电子元件,上面落满了灰尘。她又打开另一个纸箱,里面竟然放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是陈景明的工作笔记!
笔记本的封面写着“明瑶电子厂 技术记录”,里面详细记录了电子元件的生产参数、设备维护方法,还有一些日常的工作心得。最后几页是他写给妻子的信:“兰兰,等工厂投产了,我就带你去看海,你不是一首想去吗?孩子出生后,我们就叫她瑶瑶,像美玉一样……”
信写到一半就停了,后面是空白的页面,像是写着写着突然被打断。林舒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颗砸在笔记本上,晕开了陈景明的字迹。她知道,陈景明再也没有机会带妻子去看海,也没有机会看到女儿出生,而那个叫“瑶瑶”的名字,最终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将笔记本小心地放进包里,又在其他纸箱里翻找,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突然,她的手指触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拿出来一看,是一个生锈的铁皮盒。她打开铁皮盒,里面放着一张折叠的举报信——是陈景明写给纪委的,举报李经理索要好处费、挪用公款,上面还附着详细的证据,包括银行转账记录、聊天记录。
举报信的日期是1998年7月10日,距离陈景明坠楼只有两天。林舒瑶的心脏“咚咚”地跳着,她终于找到了证明李经理贪腐的证据,也更加确定陈景明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李经理灭口。
她将举报信和笔记本收好,快步走出地下室。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却让她感到一阵寒意。李经理当年既然能掩盖真相,现在身居高位,肯定不会轻易让她把证据曝光。她必须尽快将证据交给可靠的人,才能保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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