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谷的迎客飞舟穿梭于云雾之间，下方山峦叠嶂，灵气肉眼可见地变得浓郁起来。杨天扒着船舷，看似土包子进城般西下张望，实则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将沿途的山势布局、明岗暗哨默默记在心里。
“啧，这帮伪君子倒是会挑地方，这灵脉，比老子当初那小破镇强了不知几百倍。”他咂咂嘴，低声对身旁裹在黑袍里的林晚嘀咕，“可惜了，好地方都让狗占了。”
林晚黑袍微动，清冷的声音传出：“噤声。神识扫过来了。”
杨天立刻换上一副诚惶诚恐又带着点贪婪的嘴脸，夸张地深吸一口气，谄媚地对前面带路的丹霞谷使者道：“仙师，贵宗宝地真是…真是洞天福地啊！弟子能来此，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那使者是个面相约莫三十多的修士，筑基中期修为，闻言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嘴上却笑道：“杨师弟过誉了，既入我丹霞谷，便是一家人，日后好生为宗门效力，自有你的好处。”只是那“一家人”三字，说得颇为意味深长。
飞舟越过一处高耸的山门牌匾，其上“丹霞谷”三字流光溢彩，两旁有弟子值守，神色肃然。进入山门后，景象豁然开朗。但见亭台楼阁依山而建，飞瀑流泉点缀其间，药田成片，异香扑鼻。不少身着丹霞谷服饰的弟子往来穿梭，或论道，或切磋，或照料药草，表面看去，倒真是一派仙家祥和、同门和睦的气象。
“妈的，装得挺像那么回事。”杨天内心疯狂吐槽，“比老子都会演。”
飞舟并未在那些显眼的主殿广场降落，而是七拐八绕，飞向一片相对偏僻的侧峰。这里的建筑明显陈旧一些，灵气也略逊，但比起外面，依旧强上不少。
最终，飞舟悬停在一处略显冷清的殿宇前。殿门上挂着“百草殿”的匾额，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使者领着二人落下，对殿外一个正打着哈欠的杂役弟子喝道：“去通知刘管事，新来的客卿炼丹师到了。”
那杂役弟子一个激灵，慌忙跑进去。不多时，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干瘦老者踱步出来，修为在筑基前期徘徊，气息虚浮，一看就是靠丹药硬堆上来的。
“赵师兄，就是这两人？”刘管事上下打量着杨天和林晚，特别是看到林晚那遮得严严实实的模样，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赵使者点点头：“刘管事，人我给你带到了。这是谷内的安排，让他们在你这百草殿先熟悉熟悉，规矩你都懂。”说着，递过一个眼神。
刘管事心领神会，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二位师弟师妹远来辛苦，我是这百草殿的管事刘明。以后大家就是同门，有事尽管找我。”
杨天赶紧上前一步，拱手作揖，姿态放得极低：“哎呀，原来是刘管事，失敬失敬！弟子杨天，这是我师妹林晚，以后还请刘管事多多关照，多多提携！”说着，看似不经意地，一个小巧的储物袋就从袖口滑出，塞进了刘明手中。里面是五十块下品灵石，杨天掏这笔“买路钱”心都在滴血，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刘明神识往里一探，脸上笑容顿时真切了三分，熟练地将储物袋收起：“好说，好说。杨师弟是个明白人。我们百草殿虽然偏了些，但胜在清静，资源嘛，该有的也不会少你们的。”
寒暄完毕，刘明领着二人进入百草殿。殿内颇为宽敞，分隔出数十个独立的炼丹房，但大多空置着，只有零星几个丹房传出地火燃烧的嗡鸣和药香。
刘明将二人带到最靠里的两间相邻丹房，道：“二位以后就在此炼丹修行。这是控制地火的玉牌，每月可领取的灵材份额和需要上交的丹药数目，都在玉简里。”他递给两人各自一枚玉简和一块温润的玉牌。
“宗门念你们初来，第一个月的要求不高。只需上交‘凝露丹’五十瓶，‘化瘀散’三十份，另外…”刘明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蚀脉丹’十瓶。此丹炼制不易，二位尽力即可，若是成丹率不高，也可用灵石或其他丹药抵扣。”
杨天心里冷笑，果然来了。凝露丹和化瘀散是常见疗伤药，量大但技术含量不高。而这蚀脉丹，名字听着就歹毒，明显是某种阴人用的毒丹。嘴上却连连答应：“明白明白，请刘管事和宗门放心，我等必定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刘明似乎很满意杨天的“懂事”，又敷衍地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
待刘明走远，杨天脸上的谄媚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锐利。他冲林晚使了个眼色，两人各自进入分配的丹房。
杨天的丹房不大，中间是一座暗红色的炼丹炉，下方连接着地火口，西周有几个蒲团和一个摆放器皿的木架，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型聚灵阵，虽然简陋，但该有的都有。他拿起那枚记录任务的玉简，神识沉入。
“凝露丹，每瓶十粒，需中品以上…化瘀散，药效需达七成…蚀脉丹，需带隐晦麻痹之效，无色无味者为上…”要求写得清清楚楚。
这时，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门声，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杨天开门，林晚闪身进来，己然褪去黑袍，露出清丽却带着一丝疲惫的面容。
“检查过了？”杨天低声问。
林晚点头，脸色不太好看。她素手一翻，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几份刚刚由杂役送来的、本月配给的灵材，摊在木架上。
“你看。”她指着其中几株颜色暗沉、灵气波动有些异常的药材，“‘凝神花’被提前采摘，药力不足且蕴含火毒，‘枯叶藤’根部有被‘蚀心草’汁液浸泡过的痕迹，还有这几味辅药，看似完好，但混合在一起炼制，会潜移默化地影响炼丹师的心神，让人变得焦躁易怒，长期接触，甚至可能损伤神智。”
她又拿起专门用于炼制“蚀脉丹”的那份毒草材料，仔细嗅了嗅，冷笑道：“这批毒草倒是货真价实，但处理手法极其粗糙，残留的毒性驳杂不纯，若按常规手法炼制，成丹率低不说，炼制过程中极易被这些杂乱毒气反噬。”
杨天听得眉头紧锁，骂道：“操！我就知道没好事！表面给地方给资源，暗地里既要我们当苦力炼毒丹，还想用劣质药材坑害我们，甚至可能在丹药里做手脚拿去害人，最后黑锅还得我们来背？真他娘的一环扣一环，够阴损！”
这丹霞谷，果然从根子上就烂透了，披着名门正派的外皮，尽干些男盗女娼的勾当。
林晚检查着那个宗门配发的制式炼丹炉，手指划过炉壁内侧，捻起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残留粉末，放在鼻尖轻嗅，脸色更冷：“炉子也被动过手脚，内壁用‘滞灵粉’擦拭过，会轻微阻滞灵气传导，看似影响不大，但在炼制高要求丹药，特别是需要精准控制火候的毒丹时，极易导致炸炉或者丹药品阶下降。”
“日他仙人板板！”杨天狠狠踹了一脚丹炉，炉子发出沉闷的响声，“这是生怕我们炼出好丹还是怎么着？处处下绊子！”
发泄完，他迅速冷静下来，眼神闪烁：“不过这倒是给了我们操作空间。他们希望我们炼出次品甚至有毒的丹药，那我们就‘如他们所愿’。”
林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在交给他们的丹药里做手脚？”
“不然呢？”杨天嘿嘿一笑，“他们给的药材本来就有问题，炼出什么怪东西都不稀奇吧？正好，你那‘山寨版’的毒丹术有发挥的地方了。给他们加点料，吃不死人，但也别想痛快。”
林晚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以。但需小心，交付前刘明肯定会检查。我会调整配方，让异常看起来是药材处理和火候掌控不当造成的，而非刻意下毒。”
“这个你在行。”杨天对林晚的技术表示充分信任，“妈的，本来还想薅点羊毛就跑，现在看，不给他们搅个天翻地覆，都对不起他们这份‘厚待’！”
他走到门口，神识悄悄向外探去。殿内走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隐约传来地火燃烧的声音和某个丹房里弟子失败的懊恼咒骂。
“先别急，稳几天。”杨天低声道，“把该领的灵石和基础资源领了，熟悉一下环境，摸摸这百草殿乃至丹霞谷的人事关系。看看哪些人是真被蒙蔽的傻白甜，哪些是刘明这样的狗腿子，哪些…或许可以利用。”
他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算计的笑容：“比如，刚才给我们送药材的那个杂役，眼神躲闪，脚步虚浮，一看就没少被盘剥。或许…能发展成‘自己人’？”
林晚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算计人的样子，比丹霞谷的人还像反派。”
杨天：“……我这是为了生存！为了善德！懂不懂？”
话虽如此，他心里也嘀咕，这破善德系统到现在没扣他值，看来默认这种“打入敌人内部准备搞破坏”的行为不算作恶？还是说判定机制真的如此玄学？
暂时想不通，索性不想。当务之急，是先在这伪善宗门的狼窝里，站稳脚跟，然后…
“好了，林师妹，咱们先‘兢兢业业’地开始炼丹吧。”杨天搓了搓手，露出一个“老实人”的笑容，“起码得先炼出点能交差的东西，不然第一关都过不去。”
林晚白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回到自己丹房，关上了门。她也需要时间仔细研究这些被动过手脚的药材，找出最稳妥的“应付”方案。
杨天看着关上的房门，又看了看眼前这间处处是坑的丹房，叹了口气。
“妈的，修仙界套路深，老子想回农村…嗯，回去之前，得先把这帮龟孙坑我的连本带利讨回来！”
他激活了那个小型聚灵阵，虽然效果一般，但蚊子腿也是肉。盘膝坐下，并未立刻开始炼丹，而是先运转功法，熟悉此地灵气，同时耳朵竖起，神识尽可能小心翼翼地向外延伸，捕捉着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
这丹霞谷的第一天，就在这表面平静、暗流汹涌的算计中，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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