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桌抽屉内壁上那密密麻麻、深刻入木的“我的”二字,像一道冰冷的烙印,整夜都在凌晓的脑海里盘旋。
那不仅仅是一个词,它是一种宣告,一种扭曲的占有,一个来自阴影深处的、不容忽视的信号。
苏晚,那个看似脆弱苍白的少女,其内心隐藏的偏执与能量,远超他最初的想象。
理性在警告他,这种强烈而不稳定的情感是危险的信号,他应该谨慎,甚至远离。
但那份源自未知过去的愧疚感,以及苏晚周身笼罩的巨大谜团,却像磁石般牢牢吸引着他。
他不能退却,尤其在窥见她可能正身处险境之后。
他需要信息,需要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建立起自己的信息网络,而在这个2002年的校园,最快的方式,莫过于找到一个精通当下“科技”的人。
第二天午休,凌晓再次来到了旧馆。这一次,他目标明确——寻找电脑教室。
根据昨天的观察和零碎听来的信息,旧馆的顶楼有一间据说“什么都能修”的电脑兴趣小组活动室。
刚踏上旧馆顶楼的楼梯,他就听到一阵急促而响亮的键盘敲击声,以及一个少年略带焦躁的自言自语。
“……啧,又卡住了!这破机器,跑个图形界面都这么费劲……”
凌晓循声望去,只见一间挂着“计算机兴趣小组”牌子的教室门口,一个穿着宽大T恤、头发有些乱糟糟的男生正对着门内一台大脑袋的CRT显示器抓耳挠腮,屏幕上是一片蓝色的报错代码。
凌晓走过去,目光扫过屏幕。
“内存地址冲突,系统核心文件被占用了。”
他下意识地开口,这是基于他未来知识经验的判断,2002年的Windows 98系统确实脆弱且容易出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那男生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警惕地看着凌晓这个生面孔:“你谁啊?”
“新来的转校生,凌晓。”凌晓言简意赅,他指了指屏幕,“这个问题,可以试试进安全模式,用sreg /restore恢复一下昨天的注册表备份。”
男生愣了一下,脸上闪过惊讶和怀疑:“安全模式?注册表?你懂这个?”在这个电脑对大多数学生还很神秘的年代,能准确说出这些术语的人并不多。
“略懂一点。”凌晓保持低调,他需要的是合作,不是炫耀,“看你好像遇到麻烦了。”
或许是凌晓冷静的态度和准确的判断显得很靠谱,男生的警惕稍稍放松,转而露出遇到同好的兴奋:“哎呀,可算遇到个明白人了!我叫陈涛,这破机子折腾我一中午了!快帮我看看!”
凌晓没有推辞。他熟练地重启电脑,在启动时按下F8,进入黑底白字的安全模式界面。陈涛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嘴里不住地念叨:“哇靠,还有这种操作?这界面跟DOS似的……”
凌晓快速输入几条命令,扫描并恢复了注册表。几分钟后,电脑成功进入了正常的Windows界面。
“搞定了!”陈涛兴奋地一拍大腿,看凌晓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崇拜,“哥们儿,你太牛了!你从哪儿学的这些?”
“自己瞎琢磨的。”凌晓含糊带过,他话锋一转,切入正题,“我看学校楼道里好像装了监控探头?那些录像能看吗?”
陈涛愣了一下,没想到凌晓会问这个,他挠挠头:“理论上教务处主机房连着,有权限应该能调。不过那玩意儿平时谁看啊,就是个摆设除非出什么事。”
“有点好奇。”凌晓故作随意,“能想办法看到吗?比如最近的?”
陈涛脸上露出为难又夹杂着跃跃欲试的表情:“这个有点难搞啊。学校那破系统密码挺麻烦的……”他搓着手指,暗示意味明显。
凌晓立刻明白了。他从口袋里摸出几张这个时代的纸币——这是他仅有的、从2023年带来的“古董”钱币中的一部分,“帮个忙?请你喝汽水。”
陈涛眼睛一亮,飞快地接过钱塞进口袋,脸上堆起笑容:“嗨,都是同学,这么客气干嘛!包在我身上!不过得等机会,主机房平时锁着,得等管理员不在的时候……”
一场基于“超前”技术和少量资金交易的同盟,就此初步达成。
凌晓得到了一个本地技术支援,而陈涛,则得到了一点零花钱和一个看起来深藏不露的“技术大佬”朋友。
下午放学时分,天色毫无预兆地阴沉下来,厚重的乌云低低地压着屋檐,空气中弥漫着雨前的土腥味和沉闷。
凌晓注意到苏晚今天走得格外早,几乎是下课铃一响,她就低着头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一种莫名的首觉让他跟了上去。
苏晚没有走向回家的路,而是拐进了一条通往学校后门、相对僻静的小巷。凌晓保持着一段距离,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雨点开始稀疏地落下,砸在地上,晕开深色的斑点。
就在小巷的中段,意外发生了。
三个穿着其他学校校服、打住唇钉的小太妹堵住了苏晚的去路,为首的是个高个子,嘴里叼着烟,表情轻蔑。
“哟,这不是望中那个‘小巫女’吗?一个人走这么偏的路,不怕啊?”高个子小太妹嬉笑着,伸手想去捉苏晚的头发。
苏晚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后退,背脊紧紧贴住了冰冷的墙壁,脸色苍白得吓人,身体微微发抖。
“躲什么呀?听说你挺邪门的,给姐们儿表演一个呗?”另一个矮胖的小太妹也跟着起哄,试图去抢她抱在怀里的旧帆布书包。
“滚开!”苏晚发出尖细而颤抖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厌恶。
“脾气还不小!”第三个小太妹嗤笑一声,伸手推了她的肩膀一下。
苏晚一个踉跄,书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书本和笔散落一地。雨水开始变密,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衫,让她看起来更加狼狈可怜。
凌晓的眉头紧紧皱起,一股怒火窜上心头。他不再隐藏,快步冲了过去。
“你们干什么!”凌晓的声音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一把挡在苏晚身前,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三个小太妹。
那三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插手,愣了一下。高个子小太妹打量了一下凌晓,看他穿着望中校服,身材虽然匀称但并非魁梧类型,顿时又恢复了嚣张气焰:“哪来的小白脸?想英雄救美?滚远点,别自找麻烦!”
“该滚的是你们。”凌晓毫不退让,同时低声对身后的苏晚说,“别怕,没事了。”
然而,就在凌晓准备应付对方可能动手的局面时,他身后的苏晚,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那三个小太妹的威胁和推搡,凌晓的出现和保护……这些因素似乎混合在一起,瞬间击碎了她恐惧的外壳,露出了底下某种更加原始、更加黑暗的东西。
她不再发抖。
她缓缓抬起头,湿透的黑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雨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滴落。
但她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的惊恐和脆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彻骨的、近乎非人的空洞和专注。
她深海般的眼眸深处,那幽蓝色的螺旋纹路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显现出来,幽幽地闪烁着,仿佛深海中被惊醒的掠食者。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个推搡过她的、矮胖的混混。
“不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入空气,“……碰我的东西。”
矮胖小太妹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嘴上却更强硬:“你的东西?我就碰了怎么……”说着,她故意用脚踢了一下地上散落的书本。
话音未落——
苏晚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像一道苍白的闪电,猛地从凌晓身后窜出!并非攻击,而是以一种诡异的、决绝的姿态,一口狠狠咬在了那矮胖混混试图收回去的手臂上!
“啊!!!”杀猪般的惨叫声瞬间划破了雨巷!
那小太妹疼得脸都扭曲了,拼命想甩开苏晚。
但苏晚就像咬住了猎物的野兽,死死不松口,眼神里是一种令人胆寒的、混合着疯狂和满足的偏执光芒。
鲜血从她的齿缝间渗出,混着雨水,染红了她苍白的嘴唇和下颚,呈现出一种诡异而残酷的美感。
凌晓和另外两个小太妹都被这突如其来、极端凶暴的反击惊呆了!
“疯子!快松开!你这个疯婆子!”高个子小太妹反应过来,惊怒交加地想去拉扯苏晚。
凌晓立刻上前格挡,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就在这时。
巷子口那盏本就昏暗老旧的路灯,突然开始疯狂地闪烁!明灭的频率极高,滋滋的电流声异常刺耳,将整个雨巷照得光影乱舞,仿佛恐怖片里的场景。
另外两个小太妹被这诡异的景象吓得动作一滞,脸上露出见鬼般的恐惧表情。
苏晚终于松开了口。
那矮胖小太妹惨叫着捂住鲜血淋漓的手臂,伤口极深,几乎能看到白骨。
苏晚后退一步,站在闪烁不定的诡异光线下,她抬手,用手背慢慢擦去唇角的血迹,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优雅和冷静。
然后,她转过头,看向凌晓。
就在目光接触的刹那,她脸上那冰冷疯狂的表情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唇角缓缓向上弯起,露出了一个极致纯净、甚至带着几分羞涩和依赖的、天使般的微笑。
仿佛刚才那个凶狠咬人的根本不是她。
“弄脏了……”她看着凌晓,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柔软的、带着一点点委屈的语调,目光湿漉漉的,充满了需要被安抚的脆弱感,“得洗干净。”
灯光在这一刻停止了闪烁,恢复了正常。
雨还在下,巷子里只剩下那个混混痛苦的呻吟和另外两人粗重的喘息。
凌晓站在原地,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却浑然不觉。
他只是看着苏晚,看着她那瞬间切换的、极致反差的表情,看着她唇边那抹刺眼的鲜红和她纯净无邪的微笑。
一股强烈的寒意,并非来自冰冷的雨水,而是从心底最深处,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这个女孩……
美丽、脆弱、疯狂、偏执、危险……
以及,那种只针对他的、毫不掩饰的、扭曲的依赖和占有欲。
他仿佛看到了一朵在深渊里肆意生长的苍白之花,用带毒的尖刺守护着内心仅存的一点微光。而那点微光,似乎……投射在他的身上。
“我们走。”凌晓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拉起苏晚冰冷的手腕,捡起地上散落的书本塞回书包,迅速离开了这条令人不安的小巷。
身后,是三个惊魂未定、可能从此会对“望中小巫女”产生终身心理阴影的小太妹。
而第二天清晨,凌晓刚到学校,就听到了一个令人心悸的消息——昨天那个被苏晚咬伤的矮胖小太妹,当晚就莫名发起了高烧,满嘴胡话,一首在惊恐地念叨着什么“蓝眼睛的女人……别过来……”。
凌晓站在走廊里,听着周围同学压低声音、带着恐惧的议论,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
雨己经停了,阳光刺破云层。
但他却感觉,一座更深、更冷的迷雾之笼,正缓缓将他,连同那个苍白的女孩,一起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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