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西北,葬星古原。
放眼望去,是无垠的枯黄与死寂。狂风卷着沙砾,发出呜咽般的嘶鸣。随处可见风化严重的白骨半掩在沙土中,破碎的兵器、生锈的铠甲残片散落西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亘古不变的荒凉与压抑。
苏锦书一行人骑着骆驼,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越是深入,掌心的轮回镜印记就越是灼热,那牵引感也越发清晰,指向古原深处。
“此地方圆百里,生机绝迹。”镜花夫人依旧是那身素白长裙,面覆轻纱,在风沙中纤尘不染,她声音空灵,“上古时期,此地曾是人、妖、魔三族决战之地,陨落强者无数,怨气与死气经年不散,交织成天然的迷障与杀阵。空间亦不稳定,时而会出现诡异的‘海市蜃楼’,实则是破碎的空间裂隙,一旦误入,凶多吉少。”
萧夜玄内力流转,在苏锦书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气墙,将肆虐的风沙与刺骨的阴寒隔绝在外。他眉头微蹙:“此地气机紊乱,内力消耗倍增。书儿,感觉如何?”
苏锦书闭目感应片刻,指向左前方一片隐约可见的、如同巨人肋骨般的巨大风化岩群:“就在那边,很近。但……除了碎片的呼唤,还有一种很强烈的……悲伤和愤怒的情绪,从那片区域弥漫开来。”
众人小心靠近那片风化岩群。岩石呈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后风干,上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与一些难以辨认的古老符文。
一踏入岩群范围,周遭景象顿时一变!风沙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法术轰鸣声!眼前不再是荒芜古原,而是硝烟弥漫、尸横遍野的惨烈战场!
“是执念形成的幻境!”镜花夫人清斥一声,手中“定魂幡”无风自动,散发出柔和清光,试图稳定周围空间,“小心,不要被幻象中的情绪同化!”
幻象中,一位身着残破银甲、浑身浴血的女将军,正手持长枪,与数名魔气缭绕的将领死战。她的部下接连倒下,最终只剩她一人,却依旧死战不退,眼神决绝而悲怆。
“是上古玄国女将‘林破军’的执念残象。”镜花夫人辨认出来,“传说她在此地力战而亡,麾下三千亲卫无一生还,怨气冲天,执念千年不散。”
那幻象中的女将军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猛地回头,目光如同实质,穿透了时空,首首锁定了苏锦书!
“后来者……继承者……为何而来?!”她的声音首接在众人脑海中炸响,带着无尽的苍凉与质问。同时,一股庞大的悲伤与不甘如同潮水般涌向苏锦书,试图将她吞噬。
幻象的情绪冲击汹涌澎湃,苏锦书脸色一白,前世被背叛、囚禁、惨死的记忆瞬间被引动,与那女将军力战不屈却最终孤身赴死的悲壮产生了强烈共鸣!
“书儿!”萧夜玄心中一紧,立刻握住她的手,温暖坚定的内力源源不断输送过去,如同暴风雨中稳固的灯塔。
“我……没事。”苏锦书深吸一口气,没有抗拒那股情绪,反而主动放开身心去感受、去理解。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迎向女将军的视线,朗声道:“我为轮回镜碎片而来,亦为平息此地千年不散的执念而来!将军忠魂不灭,令人敬佩,但困于过往仇怨,非解脱之道!这世间,尚有值得守护之人与事,值得向前看!”
她的话语,带着自身两世为人的感悟与挣脱命运枷锁的决然,更带着对身边之人的珍视。掌心轮回镜印记光芒大盛,柔和而纯净的光辉扩散开来,竟开始缓缓净化周围狂暴的怨气与悲伤。
女将军的残象微微一颤,那滔天的战意与悲愤渐渐平息,她看着苏锦书,又看了看她身旁紧紧守护的萧夜玄,空洞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微弱的了然与……羡慕?
“守护……向前……”她喃喃低语,身影开始逐渐变得透明,“原来……如此……执念……该散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整个战场幻象如同镜花水月般消散,众人重新回到了风化岩群中。只见岩群中央,一块比之前那块稍大一些的轮回镜碎片正悬浮在半空,散发着温润的幽光。而在碎片下方,插着一柄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不屈意志的断枪——林破军的配枪。
碎片感应到苏锦书,欢快地嗡鸣一声,化作流光融入她的掌心。第二块碎片,融合!苏锦书感觉自己的力量和对轮回之力的感知都提升了一大截,脑海中关于轮回镜的信息也补全了不少。
镜花夫人看着那柄断枪,轻声道:“千年执念,一朝得解。女将军……安息了。”
就在苏锦书融合碎片的刹那,那柄锈迹斑斑的断枪突然无风自动,发出一声微弱的铮鸣!一道极其微弱的、带着残留执念的讯息,传入苏锦书脑海。
“小心……穿着星纹黑袍的人……他们……在收集‘逆轮回’之力……碎片……是他们的目标……”
讯息断断续续,随即彻底消散,断枪也失去了所有灵性,彻底化为凡铁。
“星纹黑袍?逆轮回之力?”苏锦书将讯息说出,眉头紧锁。这显然是一个新的、未知的敌对势力,其目标似乎与幽冥司背道而驰。
萧夜玄眼神锐利如鹰隼,立刻下令随行暗卫扩大警戒范围。
镜花夫人面色也变得凝重:“星纹黑袍……司中古籍确有零星记载,一个极为隐秘的组织,自称‘逆星盟’,行事诡谲,目的不明。若他们也在搜集碎片,事情就复杂了。”
就在这时,负责外围警戒的墨离飞身而来,手中提着一个昏迷不醒、身着灰色劲装的男子,禀报道:“王爷,郡主,在外围沙丘发现此人鬼鬼祟祟,身上搜出这个。”
他递上一块令牌,非金非木,上面雕刻着的,正是环绕着逆时针星辰的诡异花纹!
而几乎在同时,苏锦书融合了两块碎片后变得更加敏锐的感知,捕捉到极远处一座沙丘后,一道冰冷的、充满了审视与贪婪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如同毒蛇般悄然隐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片葬星古原,除了古老的执念,还潜伏着更危险的、来自现代的窥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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