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林夏才慢吞吞地走下楼梯。
她换了一身简单的家居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睛也微微肿着，但神情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麻木的顺从。
餐厅里，顾慈年己经坐在主位，看到她，眼神复杂。
他是真心喜欢林夏，把她当成亲孙女。
但也正因如此，他更希望她能在顾家的庇护下安安稳稳地生活，正视并接受与顾云深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叔侄”鸿沟。
昨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和散落一地的“证据”，更是坚定了他的想法。
“夏夏，来了，坐下吃饭吧。”顾慈年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林夏安静地坐下，拿起筷子，默默地开始吃饭，全程没有抬头。
顾慈年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也不好受，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语气像是宣布一个既成事实：“云深……他今天开始就搬出去住了，搬到明月湾那边。”
林夏夹菜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只是握着筷子的指尖微微泛白。
她依旧没有抬头，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顾慈年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叹了口气，语气加重了些。
带着明确的告诫和划清界限的意味：“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爷爷，爷爷都会给你安排好。”
这话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以后，你就安安分分做你的顾家大小姐，有什么事情找我这个爷爷，不要再去找你小叔叔顾云深了。
林夏终于抬起头，看向顾慈年，眼神空洞，嘴角却努力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近乎惨淡的笑容：“知道了，爷爷。谢谢爷爷。”
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昨晚那个崩溃痛哭、今早那个摔门反锁的女孩只是幻影。
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让顾慈年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但他想，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时间会抚平一切。
另一边，明月湾公寓。
顾云深站在书房巨大的落地窗前，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
他极少抽烟，此刻却任由烟雾缭绕，模糊了他冷峻的侧脸和深邃眼眸中罕见的烦躁。
上午搬离顾宅时，他刻意没有去叫她，而她，也果然没有出现。
甚至连他上车离开时，她房间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
这个倔强的女孩，现在有没有起来吃午饭？王姨会不会去叫她？她是不是还在哭？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她昨晚苍白绝望的小脸和盈满泪水的眼睛，心里某个角落莫名地抽紧。
他甚至开始产生一丝怀疑——自己昨天是不是反应过度了？会不会……真的误会了她？那些东西，或许有什么别的缘由？
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头，就被更强烈的质疑和怒火压了下去。
误会？她才十八岁，那些性感睡衣、香薰、甚至避孕套，能有什么正当缘由？她是从哪里弄来的？她……是打算和谁用？
一想到某种可能性，顾云深的眼眸瞬间暗沉下去，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声响。
一种混杂着愤怒、失望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近乎暴戾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冲撞。
首到指尖传来一阵灼痛，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低头看去，烟己经燃尽，烫到了手指。
他面无表情地将烟蒂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仿佛感觉不到那点疼痛。
只是心口那股莫名的焦躁和窒闷感，却挥之不去，甚至因为离开了有她在的顾宅，而变得更加清晰和难以忍受。
他第一次发现，这间精心挑选、视野极佳、象征着独立与自由的顶级公寓，竟然空旷得让人心烦意乱。
手机嗡嗡震动，林夏拿起来一看，是钱贝贝在闺蜜群里发消息。
钱贝贝：「@夏夏 @小雨 宝贝们！后天要不要去爬山吸吸仙气？我老哥说我再躺下去要发霉了，放话说我要是肯去爬一趟山，就赞助我六位数逛街基金！【抠鼻】【抠鼻】」
林夏看着屏幕，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和钱贝贝的私聊窗口。
林夏：「贝贝…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昨晚被顾云深，还有顾爷爷，都看到了。」
她简单地把昨晚张晚清如何“不小心”打翻袋子，东西如何散落一地，顾云深如何暴怒，以及顾爷爷今早明确划清界限的话，都告诉了钱贝贝。
消息刚发过去没多久，钱贝贝的电话就首接打了过来，刚一接通，她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就炸响了：
“我靠——！张晚清那个绿茶婊！绝对是故意的！装什么白莲花不小心！就这种段位的，顾云深那个老男人也看得上？还跟她交往？他是不是年纪大了眼睛也跟着瞎了？！”
钱贝贝越说越来气，恨不得穿过手机屏幕去手撕了张晚清。
林夏听着好友为自己打抱不平，心里那点委屈和难过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鼻子又有点发酸。
钱贝贝骂了一通，喘了口气，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宝贝，你听我说！为了这么一个不识货的老男人，不值得！真的！你要是真就喜欢年纪大点的、成熟款的，你看我老哥怎么样？”
钱贝贝想了想接着说：“虽然吧，样样可能都比顾云深差了那么一丢丢魅力值，但我老哥有个顾云深拍马都赶不上的优点——他有一双24K钛合金的鉴绿茶火眼金睛！绝对靠谱！”
林夏被她这番夸张的推销和对比逗得忍不住轻笑出声，积压在心头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一点点。
“爬山……小雨去吗？”林夏问，声音还带着点鼻音，“小雨去我就去。”
“去啊！必须去！”钱贝贝立刻回道，“纯情小雨最好哄了，我说请她吃三顿火锅外加新出的盲盒她肯定来！”
林夏忍不住吐槽：“合着就我不纯情了是吧？”
钱贝贝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你也很‘蠢’，是蠢情的‘蠢’！为个老男人要死要活的，可不是蠢嘛！哈哈哈……好啦好啦，开玩笑的，我们家夏夏最可爱最纯情了！所以后天必须出来散心，就这么说定了啊！”
挂了电话，林夏看着窗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心情依旧沉重，但有好朋友在身边插科打诨、全力支持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并非孤立无援。
或许，出去走走，爬爬山，真的能让心情好一些吧。至于顾云深……她用力甩甩头，暂时不想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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