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生生的人！”
最后五个字，苏轻语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浸满了冰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陈凡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缩。
一股冰冷至极的杀意，如同深海之下最狂暴的暗流，从他体内一闪而逝。
整个天字一号厅的温度，仿佛都凭空下降了好几度。
苏轻语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让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她惊骇地看向陈凡，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但她知道，自己刚才的感觉绝不是错觉。
就在那一刹那，她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看到了无尽的杀戮与毁灭。眼前这个男人，在那一瞬间所泄露出的气息，比她所知的潜龙山庄，还要恐怖百倍！
“说下去。”
陈凡的声音依旧平淡，但苏轻语却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冷冽。
“王家，就像是古代为帝王搜罗奇珍异宝的爪牙。只不过，他们搜罗的不是宝物，而是……拥有特殊命格的年轻男女。”苏轻语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说道。
“每年，王振龙都会动用他所有的力量，在江城乃至周边城市，暗中寻找那些在‘阴时’出生的处子。一旦找到目标，他们就会用尽各种手段，威逼、利诱、绑架……无所不用其极，将人秘密地送到潜龙山庄。”
“然后呢？”陈凡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然后……”苏轻语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度的恐惧与恶心，“然后，那些人就消失了。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江城地下世界，人人都知道潜龙山庄是一个禁忌，一个绝对不能靠近、不能提及的地方。曾经有不信邪的势力，试图派人去调查，但所有派去的人，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一个能回来。”
“久而久之，再也没有人敢去触碰那道禁忌。大家甚至会主动避开山庄所在的区域。而王家，也正因为背后有那座山庄撑腰，才能在江城行事毫无顾忌，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得罪王家，就等于得罪了那个……魔鬼。”
陈凡静静地听着，眼神愈发深邃。
用活人当祭品，这己经不是普通的江湖仇杀了，而是彻头彻尾的……邪术！
他想起了在王家别墅地下室里，那个被炼制成半成品“炼尸”的王家大少，以及那枚来自“阴煞宗”的炼尸指。
难道说，这潜龙山庄，与那个所谓的阴煞宗，有什么关联？
“山庄的‘主人’，是谁？”陈凡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苏轻语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我不知道。或者说，整个江城，可能都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谁，长什么样子。”
“他就像一个盘踞在江城上空的幽灵，一个所有人都知道其存在，却无人见过的……噩梦。”
“在地下世界的一些古老传闻里，有人称呼他为‘仙师’。”
“仙师？”陈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对，仙师。”苏轻语的眼神中充满了忌惮，“传闻他拥有通天彻地的手段，能生死人，肉白骨，甚至能赐予人强大的力量和无尽的财富。王家的崛起，就是最好的例子。而他所需要的回报，就是那些活生生的‘祭品’，用来维持他的……修行。”
“一个靠吞噬他人性命来修行的东西，也配称‘仙’？”陈凡冷笑一声，“不过是个藏头露尾的邪修罢了。”
苏轻语怔怔地看着陈凡。
“邪修”这个词，她只在一些古籍和地摊小说里看到过。但从陈凡口中说出，却显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他对此非常了解。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眼前这个“未婚夫”的了解，依旧只是冰山一角。
“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陈凡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身上，带着一丝探究，“这些事，恐怕不是单凭道听途说就能了解到的。你和那个山庄，或者说，和那个所谓的‘仙师’，有过接触？”
这个问题，像一根尖锐的针，狠狠地刺中了苏轻语内心最柔软、最恐惧的地方。
她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张刚刚恢复了一丝血色的俏脸，又一次变得惨白。
她紧紧地咬着下唇，贝齿深陷，几乎要咬出血来。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浮现出一种回忆往事时，才会有的，深入骨髓的梦魇与绝望。
“因为……”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又重得仿佛能压垮人的心神。
“十年前，我……就是被选中的‘祭品’之一。”
轰！
这句话，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
陈凡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他终于明白，为何苏轻语会对“潜龙山庄”这西个字，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那不是道听途说而来的恐惧，而是亲身经历过的，己经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创伤！
“那时候，我才十几岁，刚刚在江城崭露头角。”苏轻语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陷入了痛苦的回忆，“王家的人找到了我，说他们的‘主人’看中了我，要我……去山庄‘侍奉’他。”
“我当然不肯。但那时候的我，在王家和它背后的那个庞然大物面前，渺小得就像一只蚂蚁。我所有的反抗，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被他们抓了起来，关进了一辆开往潜龙山庄的车里。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的绝望，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入深渊，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
说到这里，一滴晶莹的泪珠，终于无法抑制地，从她美丽的眼角滑落，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滴落下来。
那是女王的眼泪。
是她埋藏了十年，从未在外人面前显露过的脆弱。
陈凡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地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
他的动作很轻柔，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安抚力量。
苏轻语的身体一颤，却没有躲闪。她抬起泪眼婆娑的眸子，看着陈凡，继续说道：“就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是姑姑，是我的姑姑出现了。”
“她一个人，一柄剑，拦住了那辆车。那一晚，她和潜龙山庄的人，在城外的盘山公路上，打了一场。”
“我不知道具体的过程，我只知道，最后姑姑把我救了出来。但她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
“她带着我逃回苏家后，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苏轻语看着陈凡，一字一顿地复述道：
“‘那个东西，盯上你了。他十年之内，不会再出手。但十年之后，他一定会回来找你。’”
“‘到时候，姑姑可能……护不住你了。’”
“说完那句话没多久，姑姑就离开了江城，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一切，都串起来了。
陈凡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苏琉璃的批卦，苏轻语的“大劫”，这桩横跨了近二十年的婚约……
所有的一切，源头都在那个神秘的潜龙山庄，在那个藏在幕后的“仙师”身上！
所谓的大劫，根本就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命运。
而是那个邪修，那个十年前就盯上了苏轻语的魔鬼，定下的十年之约！
而今天，距离那个十年之约，己经很近了。
难怪苏轻语要拼了命地去争夺“龙头”之位，因为她需要足够强大的权势和力量，来保护自己，来对抗那个即将到来的梦魇！
“所以，你怕的，不是那个山庄。”陈凡看着她，声音低沉而有力，“你怕的，是那个十年之约，是那个即将回来找你的‘东西’。”
苏轻语没有回答，但她那剧烈颤抖的身体，己经说明了一切。
那是压抑了十年的恐惧，是日日夜夜折磨着她的梦魇。
“傻瓜。”
陈凡叹了口气，他伸出双臂，在苏轻语错愕的目光中，轻轻地，将她揽入了怀中。
“现在，我来了。”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发心，闻着那淡淡的清香，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今天起，那个噩梦，结束了。”
“他若不来，便罢。”
“他若敢来……”
陈凡的眼中，闪过一抹森然的血光。
“我便踏平他的山庄，拧下他的狗头，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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