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时节的稻田，己经绿得能掐出水来。林辰沿着田埂慢慢走，看沈技师带着几个后生薅草。老头手里的薅锄是用日军军刺改的，刃口磨得雪亮，一下下去，杂草连带根须被齐刷刷斩断，扔在田埂上晒着，很快就蔫成了深绿。
“林少校，你看这苗！”沈技师首起身，指着田里的秧苗，得意得眼角皱纹都挤成了团，“比普通稻子高半头，叶宽得能当扇子，全是托了弹壳种的福！”
林辰蹲下身，指尖拂过稻叶。叶片上的绒毛沾着露水，凉丝丝的，叶茎粗壮得像细竹，根部扎在泥里，扒开土一看，须根密得像网，缠着几粒去年的弹壳碎片——是那株老稻留下的念想。
“小田呢？”他没在田里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铁匠铺给锄头淬火呢，”沈技师往村里方向努努嘴，“说要给新垦的荒地赶制一批农具，那边的石头多，普通锄头不经用。”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铁匠铺的烟囱正冒着烟，隐约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混着孩子们的笑闹。林辰知道，那片新垦的荒地在城东，以前是片战场，土里埋着不少弹片和炮弹壳，小田三郎带着几个年轻人挖了半个月，才把地块整平，现在正等着插秧。
走回村里时，苏婉正带着妇人们在晒谷场选种。竹筛里摊着金黄的谷粒，她们用手拨弄着，把秕谷和石子挑出来，留下最的颗粒。“这些是留着明年用的，”苏婉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谷粒，阳光透过指缝落在谷粒上，闪着琥珀色的光，“沈技师说，要年年选种，才能越种越好。”
张寡妇的大娃跑过来，手里举着个用弹壳做的哨子，“嘟嘟”地吹着，后面跟着一串小屁孩，手里都攥着各式各样的弹壳玩意儿——有做成小船的，有串成项链的，还有钻了孔当水壶的。“林叔叔，你看我的哨子！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铁血会战：系统加持的抗战路 ”大娃把哨子递过来，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
林辰接过哨子吹了声，清脆的响声惊飞了晒谷场边的麻雀。“刻得好，”他摸了摸大娃的头，“等稻子熟了，用新米给你做糖人。”
大娃欢呼着跑开，妇人们的笑声跟着飘起来。林辰望着晒谷场边的石碾，碾盘上的纹路被磨得光滑，却依稀能看到弹痕——那是去年日军炮击时留下的。如今石碾又转了起来，碾压着新收的稻谷，发出“吱呀”的声响，像在诉说着什么。
傍晚去铁匠铺时，小田三郎刚淬完最后一把锄头。通红的锄头放进冷水里，“滋啦”一声冒起白雾，少年的脸在水汽里若隐若现，比刚来时长高了不少，眉眼间的怯懦被晒成了黝黑的坚毅。“林少校，明天就能去城东开荒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掌心的茧子厚得像层壳。
他爹娘端来两碗糙米饭，上面卧着个荷包蛋。“快吃，”老妇人把碗往林辰面前推，“三郎说多亏了你，我们老两口才能过上安稳日子。这蛋是自家鸡下的，香着呢。”
林辰接过碗，米饭的热气模糊了视线。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田野，看着铁匠铺墙上挂着的弹壳标本——从最初那枚孕育新芽的弹壳，到后来收缴的各种型号，被小田三郎擦得锃亮，按时间顺序排开，像圈特殊的年轮。
他知道，这些年轮里，刻着炮火，刻着挣扎，刻着牺牲，更刻着生生不息的希望。就像这片土地，不管经历过多少创伤，只要有人在上面播种、耕耘、守护，就总能长出新的庄稼，结出的果实，把日子一年年推向更踏实的远方。
夜色渐浓，稻田里的蛙鸣此起彼伏，和着铁匠铺的敲打声，织成一首安稳的夜曲。林辰捧着温热的饭碗，突然觉得，所谓和平，或许就是这样——有饭吃，有活干，有孩子的笑声，有田埂上慢慢生长的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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