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灯亮了，昏黄的光透过玻璃洒进厨房，把灶台、案板和水缸都镀上一层温暖的颜色。新工作室里的坛子安静地立着，像在等待指令的士兵。林薇薇把最后一块纱布叠好，放在竹筛旁，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向厨房。
韩铮己经先一步到了，正把一口大铁锅放到灶台上。锅盖被他随手搁在旁边，发出“当”的一声轻响。他抬头看她：“先烧水，把坛子再烫一遍。”
“嗯。”林薇薇应了一声，走到水缸旁，提起水桶往锅里倒水。水流哗啦啦地冲进铁锅，溅起细碎的水花。她一边倒水，一边在心里盘算——今晚要完成的，是酱料的熬制和第一批豆腐的入坛腌制。
韩铮蹲下身，把灶膛里的旧灰掏干净，塞进一把干柴，火柴“嚓”的一声点燃，火苗舔上柴禾，发出“噼啪”的声响。他用扇子轻轻扇了几下，火势很快旺起来，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的轮廓勾勒得棱角分明。
厨房里渐渐热起来，水汽在灯光下氤氲成一层薄雾。林薇薇挽起袖子，把洗干净的坛子搬到灶台旁，准备等水开后再烫一遍。她的动作有条不紊，每一个步骤都像是经过了千百次演练。
韩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去院子里把那袋压得结结实实的黄豆扛了进来。黄豆袋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声。他解开袋口，抓出一把黄豆在手心搓了搓，吹掉浮尘，又放回去。
“泡得差不多了。”林薇薇说，“今晚先磨两缸，明天一早再磨剩下的。”
“行。”韩铮应了一声，把泡好的黄豆捞出来，倒进大盆里再冲洗一遍。
水声、柴火声、锅水的咕嘟声交织在一起，厨房里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林薇薇看着韩铮低头冲洗黄豆的样子，突然想起——这是他们结婚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厨房里一起干活。
过去，他要么在部队，要么回来就躲进书房；她一个人买菜、做饭、收拾屋子，习惯了自己扛下所有事。可现在，他就在她身边，不声不响地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水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林薇薇拿起铁夹子，把空坛一个个放进锅里烫。热气扑面而来，她的脸瞬间被蒸得通红。韩铮见状，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夹子：“我来，你去调酱料。”
林薇薇愣了一下，点点头，转身去准备配料。她从柜子里拿出八角、桂皮、香叶，又从坛子里舀出己经发酵好的腐乳坯，放在案板上。她拿起刀，“咚咚咚”地把腐乳坯切成小块，动作干净利落。
韩铮把烫好的坛子捞出来，倒扣在案板旁控水。他的手臂因为热气蒸得泛红，却没有一丝不耐。林薇薇看在眼里，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像是被蒸汽一点点熏软了。
“盐。”她没回头，只是伸出手。
韩铮从旁边的布袋里舀了一勺盐，准确地放在她手心。
“够吗？”他问。
“再半勺。”她的声音被锅里的咕嘟声盖了一半。
他们在狭小的厨房里来回穿梭，却总能在擦肩而过时恰到好处地避开。林薇薇需要高处的调料罐，韩铮己经抬手取下来；韩铮要搬水，林薇薇己经提前把水缸推到门口。
这样的默契，在他们结婚这么多年里，几乎从未有过。
午夜十二点，第一批酱料终于熬好。浓郁的香味弥漫在整个院子里，连远处邻居家的狗都“汪汪”叫了两声。林薇薇把火调小，让酱料慢慢焖着，自己则靠在灶台边，长长地舒了口气。
韩铮把最后一盆豆腐倒进竹筛，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她脸上。她的眼睛里有疲惫，也有那种专注后的光亮。韩铮突然意识到，他以前从没认真看过她工作的样子。原来她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是这样……好看。
“歇会儿？”他问。
“等这锅凉一点再装坛。”林薇薇摇摇头，伸手去试锅里酱料的温度。她的指尖刚碰到汤汁，就被烫得缩回来。
“烫。”她吸了口气。
韩铮走过去，拿起勺子舀了一点，放在嘴边吹凉，尝了尝：“咸了点。”
林薇薇皱眉：“不会吧，我按比例放的。”
“比例是死的，味道是活的。”他说，“加点糖，提鲜，也能压点咸味。”
林薇薇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柜子里拿出一小罐白砂糖，舀了半勺放进锅里。韩铮接过勺子，慢慢搅拌。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的轮廓勾勒得很柔和。
那一刻，林薇薇突然觉得，这个厨房，不再只是她一个人的战场。
酱料渐渐凉下来，林薇薇和韩铮开始装坛。她用小勺把腐乳坯舀进坛子里，他则负责浇上酱料。两人配合默契，一个装，一个浇，动作越来越快。
“慢一点，别溢出来。”林薇薇提醒。
“嗯。”韩铮放慢了速度，眼神却始终盯着她的手。她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水里而有些发白，却依旧稳得像机器。
窗外的夜更深了，院子里的灯光显得格外温暖。厨房里，两个忙碌的身影在灯光下交错，偶尔有低声的交谈，更多的时候是沉默。可这沉默里，没有了往日的僵硬，而是一种说不清的安宁。
“你以前在部队，也这么干活吗？”林薇薇突然问。
韩铮愣了一下，摇头：“部队有炊事班。”
“那你怎么会这些？”
“看会的。”他顿了顿，又补充，“我妈做饭时，我常在旁边打下手。”
林薇薇“哦”了一声，没再问。她没想到，这个在她印象里总是沉默寡言、刻板严肃的男人，也有这样细腻的一面。
第一批坛子很快装满，韩铮把盖子盖好，用塑料布和麻绳仔细封紧。林薇薇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
“明天一早还要继续。”她说。
“嗯。”韩铮应了一声，把封好的坛子搬到墙边码好。
厨房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锅里余温的“咕嘟”声和院子里偶尔的虫鸣。林薇薇靠在灶台边，看着满墙整齐的坛子，突然觉得，这些坛子里装的，不只是腐乳，还有她和韩铮之间某种新的东西——一种在沉默中慢慢生长的理解和信任。
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己经指向凌晨一点。韩铮正弯腰收拾工具，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宽厚。林薇薇轻轻叹了口气，却不是疲惫，而是一种久违的满足。
今晚，厨房的灯，会亮到很晚。
废墟造梦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74W8/)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