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家属院的公鸡还没来得及打鸣，公共水龙头旁就己经有了动静。几盆装着脏衣服的木盆整齐地摆在水泥台面上，军嫂们踩着露水，端着盆、拿着棒槌，陆续聚集到这里——这是家属院每天最早的“信息交流中心”，谁家的孩子调皮、谁家的丈夫立了功、谁家又添了新物件，都能在这里传得人尽皆知。
王翠花今天来得格外早，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腰间系着围裙，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盆，里面塞满了家里老小的脏衣服。她刚把木盆放在水泥台上，就故意清了清嗓子，吸引了旁边两个正低头搓衣服的军嫂的注意。
“哎，张嫂、李嫂，你们来这么早啊？”王翠花一边拿起棒槌，在衣服上胡乱捶打着，一边压低声音说道——但那音量，刚好能让周围几步范围内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你们昨天傍晚，闻见那股子特别香的味儿了吧？就从韩营长家飘出来的那个！”
张嫂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你说的是林薇薇家吧？我昨天确实闻见了，那香味儿可真特别，不像咱们平时吃的粗粮味，倒像是放了不少好东西。怎么，你知道啥内情？”
王翠花一听这话，眼睛立刻亮了，手里的棒槌也停了下来，凑近张嫂和李嫂，神神秘秘地说：“内情倒谈不上，但我昨天可特意去她家附近瞅了瞅！你们猜怎么着？她家门关得严严实实的，窗帘都拉得密不透风，不知道在里面偷偷摸摸鼓捣啥呢！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那油香味儿首往鼻子里钻，我跟你们说，那味儿浓得很，估计得放了半瓶油才做得出来！”
“半瓶油？”李嫂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手里的肥皂都差点掉在盆里，“她疯了吧？咱们平时炒菜，都只敢用小勺子舀一点点油，她做一顿吃的就用半瓶油？韩营长每个月就寄二十块钱生活费，经得住她这么造吗？”
“谁说不是呢！”王翠花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惋惜”，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得意，“韩营长才走多久啊？这才一个多月，她就这么糟蹋钱。我看呐，她手里肯定有别的钱，不然哪敢这么铺张浪费？”
这话一出，张嫂和李嫂的眼睛都首了，纷纷追问：“别的钱？哪儿来的钱啊？韩营长不是就寄那点生活费吗？”
王翠花故意卖了个关子，拿起棒槌在衣服上捶了两下，才慢悠悠地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你们想啊，她以前又懒又馋，还爱赊账，现在突然变得这么‘大方’，指不定是从哪儿弄来的钱呢……”她话说到一半，就故意停了下来，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
旁边一个正在拧衣服的军嫂也凑了过来，小声说：“王姐，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昨天下午我去服务社买盐，看见林薇薇在服务社门口转悠，眼神躲躲闪闪的，不知道在看啥。该不会是想跟服务社赊东西，没好意思开口吧？”
“赊东西都是轻的！”王翠花立刻接过话茬，声音又提高了几分，“我跟你们说，就她那懒样、笨手笨脚的，以前连煮个玉米粥都能煮糊，现在怎么突然能做出这么香的东西？我看呐，她要么是偷了谁家的好食材，要么就是学了什么歪门邪道，不然哪能有这本事！”
“偷东西？”张嫂倒吸一口凉气，“不能吧？咱们家属院的人都是军属，谁会做这种事啊？”
“怎么不能？”王翠花撇了撇嘴，“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你们忘了，前阵子老李家丢了半袋玉米面，到现在都没找着。还有上周，赵家媳妇晒在院子里的一块腊肉，转眼就没了。你们说，会不会跟她有关系？”
这话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水里，瞬间激起了千层浪。周围的军嫂们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对啊！我家前几天也少了几个鸡蛋，当时还以为是被老鼠叼走了，现在想想，说不定是被人偷了！”
“林薇薇以前就爱占小便宜，赊账不还都是常事，偷东西也不是没可能！”
“啧啧，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韩营长娶了这么个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军嫂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鄙夷或好奇的神色，交头接耳，越说越起劲。王翠花站在人群中间，看着自己的话引起的反响，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仿佛自己成了揭露真相的英雄。她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哎，我也不想说这些，毕竟都是邻居。但我就是觉得，咱们得提醒提醒大家，把家里的东西看紧点，别到时候被人偷了都不知道。”
“王姐，你说得太对了！”李嫂立刻附和道，“以后我可得把家里的粮食和钱都藏好，可不能让她给惦记上！”
就在这时，秀芳端着一个空盆，准备去公共水龙头打水。她刚走到拐角，就听到了王翠花和军嫂们的议论声。听到她们竟然诬陷林薇薇偷东西，秀芳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她快步走过去，将盆放在水泥台上，看着王翠花，语气严肃地说：“王婶，你怎么能这么说薇薇呢？你没有证据，就不能随便诬陷别人偷东西！前几天我去薇薇家，看到她家里只有少量的玉米面和白面，连油都快见底了，她怎么可能偷别人家的东西？”
王翠花没想到秀芳会突然出现，还帮林薇薇说话，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看着秀芳，阴阳怪气地说：“秀芳，你怎么老是帮林薇薇说话？你该不会是被她骗了吧？她家里要是真那么穷，能做出那么香的东西，还敢用半瓶油？”
“薇薇说了，她做那些贴饼子没放多少油，就是用了点烹饪技巧，让普通的粗粮变得好吃而己。”秀芳据理力争，“而且我昨天也尝了她做的贴饼子，确实是用玉米面和白面做的，没有放什么特别的东西。你不能因为自己不相信，就诬陷她偷东西！”
“你尝了？”王翠花冷笑一声，“你尝了就能证明她没偷东西？说不定她偷的东西都藏起来了，没让你看见呢！”
“你……”秀芳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王翠花这么蛮不讲理。
周围的军嫂们也纷纷帮着王翠花说话：“是啊，秀芳，你就是太善良了，容易被人骗。”
“林薇薇那么会装，说不定就是故意做给你看的。”
秀芳看着大家偏袒王翠花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无奈。她知道，自己再跟她们争论下去也没用，只能摇了摇头，拿起盆，默默走到水龙头旁打水。
王翠花看着秀芳的背影，得意地笑了笑，继续跟军嫂们散播林薇薇的“坏话”。太阳渐渐升高，家属院的人越来越多，王翠花的话也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家属院里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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