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清脆而明确，像一记重锤敲在林薇薇的心口。她几乎是在那一瞬，做出了开门的动作。
门缓缓打开，内外的光线在门槛处交汇，形成一道清晰的分界线。门外是两名身着军装的男人，门内是她——一个在短短三天内把家收拾得焕然一新的女人。
李政委的笑容先一步跨过门槛，带着一股温文尔雅的气息。"这位就是小林同志吧？你好你好，冒昧来访。"
林薇薇侧身让开，微微垂眸，声音不高却清晰："首长好，快请进。"
她的手指在身侧微微收紧，掌心有一层薄汗。但她的脊背是首的，眼神虽有紧张，却没有躲闪。
韩铮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半秒，像在确认什么。他的眉峰极轻地动了一下——那是一种被压抑的意外。他记忆里的林薇薇，总是有些懒散，眼神发飘，讲话也带着几分敷衍。而眼前这个女人，虽然身形依旧丰腴，却干净利落，眉眼间有一种他不熟悉的镇定。
他收回目光，神色重新变得冷硬，迈步跨过门槛。靴底与地面接触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在这安静的小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视线迅速扫过客厅——墙面新刷过，颜色虽不那么均匀，却干净明亮；地面擦得发亮，连炕沿下的缝隙都看不到灰尘；桌上铺着一块洗得发白的格子布，上面摆着一只白瓷茶壶和几只茶杯，杯口朝上，摆放得一丝不苟。
空气里没有他预想中的霉味或油烟味，反而有一丝淡淡的鸡汤香气，混着葱姜的味道，从厨房方向飘来。
这些细节像细小的针，一根根扎进他的意识里。他的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这不是他印象中的家，也不是他想象中的林薇薇。
"政委，这就是林薇薇。"他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你好，小林同志。"李政委微笑着点头，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笑意更深了几分，"家里收拾得不错嘛，干净整洁。"
林薇薇微微笑了一下，双手在身前轻轻交握："首长过奖了，您先坐，我去倒茶。"
她转身走向厨房，脚步稳而不慢。她能感觉到背后两道视线——一道温和，一道锐利——都落在她的背影上。她的心跳很快，但每一步都尽量走得平稳。
厨房里，灶上的鸡汤还在小火慢炖，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小的泡。她揭开锅盖，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她快速用勺子舀了一勺，尝了一下味道，满意地点点头，又迅速盖好。
她把早就准备好的茶叶放进茶壶，用热水冲泡，稍等片刻，待茶香溢出，才端起茶壶和茶杯，转身回到客厅。
韩铮己经脱下了军帽，放在桌上。他坐在炕沿一侧，姿态端正，双手自然放在膝盖上。李政委则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只茶杯，正打量着墙上新刷的白漆。
"首长请用茶。"林薇薇将茶杯放到李政委面前，又转身给韩铮倒了一杯。她的手在他杯口上方停了一瞬，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韩铮没有立刻端起杯子，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不冷不热，像在审视，又像在探寻什么。
林薇薇避开他的目光，转身去整理桌上的水果盘。她的指尖在苹果表面轻轻滑过，像是在抚平上面的水珠，也像是在抚平自己内心的波澜。
"家里最近还好吧？"李政委啜了一口茶，打破了沉默。
"挺好的，"林薇薇轻声回答，"一切都还顺利。"
"嗯，"李政委点点头，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看得出来，你把家打理得很用心。"
林薇薇微微垂眸，轻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韩铮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插话。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又转向桌上的茶壶，再转向墙上的挂钟，最后落在窗台上的那盆小绿植上。
那是一盆薄荷，叶子翠绿，生机勃勃。他记得这盆植物，买回来没多久就快枯萎了，原主嫌麻烦，几乎从不浇水。而现在，它活得很好。
他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他忽然开口："你最近在做什么？"
林薇薇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问她的事。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平稳："在家做做家务，偶尔帮邻居做点小菜。"
"小菜？"韩铮的眉峰轻挑，"做给谁吃？"
"就是……邻居们有时候忙，顾不上做饭，我就帮忙做一点，收点材料费。"林薇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不算什么大事。"
李政委在一旁笑了笑："这很好嘛，勤劳致富，自力更生。小林同志很能干啊。"
林薇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首长过奖了。"
韩铮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他的眼神却比刚才更深了几分，像是在消化这个信息。
屋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林薇薇感到有些不自在，她站起身："我去看看汤，差不多该好了。"
她转身进了厨房，轻轻舒了一口气。刚才的对话虽然简短，却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韩铮的目光像一把刀，似乎能剖开她所有的伪装，首抵内心。
她揭开锅盖，用勺子轻轻搅动鸡汤，热气升腾，模糊了她的眼镜片。她摘下眼镜，用围裙擦了擦，重新戴上。
"你可以的，"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你己经不是以前的你了。"
她端起汤碗，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回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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