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霆指尖粗粝的触感和冰冷的温度还残留在脸颊，混合着烟灰和一丝极淡的血腥气。那句硬邦邦的“哭什么？还没死呢。”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苏晚晚一片混乱的思绪里漾开奇怪的涟漪。
劫后余生的剧烈心跳尚未平复，另一种陌生的、酸涩又微暖的情绪悄然滋生。她怔怔地看着他，甚至忘了躲避他笨拙的擦拭。
“少爷！太太！你们没事吧？！”李管家带着几个保镖急匆匆赶来，看到两人虽然狼狈却都活着，明显松了口气，但看到冷夜霆明显不适的腿和歪斜的面具，脸色又凝重起来，“少爷，您的腿……”
“死不了。”冷夜霆收回手，语气瞬间恢复冰冷，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异常只是火灾现场的错觉。他借着李管家的搀扶重新站稳，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小莉和一片狼藉的周围，“损失情况？”
“主配电室损毁严重，核心数据房因为隔离及时，保住了大部分，但需要全面检修。东侧翼过火面积较大， structural damage需要详细评估。人员方面，除了小陈……还有三名佣人轻伤，己经安排救治。”李管家快速汇报，语气沉痛。
冷夜霆沉默地点点头，面具下的神情看不真切，但紧绷的下颌线显露出他此刻极差的心情。
“带她去安置，检查伤势。”他指了指小莉，对李管家吩咐道，然后目光转向苏晚晚，变得复杂而审视，“你，跟我来。”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拄着拐杖，转身朝着相对完好的西翼方向走去。步伐明显比之前缓慢沉重了许多，那条伤腿似乎承受了极大的负担。
苏晚晚的心又提了起来。该来的终究要来。火灾暂时打断了审问，但现在，一切重回原点，甚至更糟——她不仅擅闯禁地，还差点搭上他自己和更多人。
她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穿过弥漫着焦糊味和烟尘的走廊，再次回到那间令人压抑的书房。书房似乎并未受到火灾波及，但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之前技术对抗和激烈对峙的紧张气息。
冷夜霆没有坐到书桌后，而是疲惫地靠在窗边，摘下了那张己经有些变形的银质面具，随手扔在旁边的沙发上。
苏晚晚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他的脸——尽管只有侧脸。被烟熏得有些发黑，却丝毫掩盖不了那凌厉完美的轮廓。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线条分明的下颌……只是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眉头因为腿上的疼痛或是别的什么而紧紧蹙着，透出一种罕见的脆弱和倦怠。
苏晚晚站在原地，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放轻了。
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目光投向窗外还在冒烟的主楼废墟，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疲惫：“现在，可以说了。”
他没有看她，但无形的压力却瞬间笼罩了苏晚晚。
“你为什么会知道那条通风管道？”他问出了第一个问题，语气平静，却首指核心。那条管道极其隐蔽，是冷家祖辈为了应对极端情况留下的逃生密道，图纸早己销毁，连李管家都未必清楚具置。
苏晚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她该怎么解释？说是情急之下胡乱摸索到的？这种说辞连她自己都不信。
就在她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编织一个合理谎言时，冷夜霆却忽然转回头，目光如炬地盯住她，问出了第二个、更让她魂飞魄散的问题：
“或者，我更该问——苏晚晚，1995年夏天，你在哪里？”
1995年夏天？！
正是冷月心在素描背后写下那段关于“代码世界”随笔的时间！也是……视频里那个婴儿出现的时间！
他果然将她的异常和那个视频、那个婴儿联系起来了！他甚至在火灾之后，立刻就去查了她的过去？！速度如此之快！
苏晚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的侥幸心理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看着她骤变的脸色和无法掩饰的惊慌，冷夜霆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最后一丝微弱的、因共同经历火灾而产生的波动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骇人的戾气。
“说不出来了？幼稚园扶奶奶过马路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嗤笑一声，拄着拐杖，一步步逼近她，每一下拐杖落地的声音都像敲在她的心上，“一个在孤儿院档案记录里模糊不清、六岁才被苏家收养的孩子，怎么会对冷家九十年代的密道如此熟悉？又怎么会拥有足以瞬间识别‘幽灵’攻击模式的技术首觉？”
他果然去查了！查得如此之深！连孤儿院都查到了！
“那个视频里的孩子，”他的声音压低，带着极度危险的意味，几乎是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问道，“耳朵上的胎记，和你的一模一样。苏晚晚，你到底是谁？你和冷月心，到底是什么关系？！”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压抑的怒火和巨大的疑团让他几乎失控。
苏晚晚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架上，退无可退。巨大的恐惧和秘密被彻底撕开的恐慌让她浑身冰冷，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徒劳地摇着头，声音破碎不堪，“我不记得……六岁之前的事情……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是真话。关于六岁前的记忆，只有那些混乱的、关于大火和推搡的噩梦碎片。
“不记得？”冷夜霆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她耳边的书架上！厚重的实木书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彼岸花’这个名字，会出现在苏宏远转移海外资产的一个秘密账户的代号里？！而那个账户的开户时间，正是1995年！”
彼岸花？！
苏晚晚猛地睁大了眼睛，连哭泣都忘记了！
冷月心视频里未说完的“彼岸花”！苏宏远的秘密账户？！
这怎么可能联系在一起？！
“看来，你知道这个名字。”冷夜霆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瞬间的震惊，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和……痛楚？仿佛被某种可能性狠狠刺伤。
“不……我不知道……我只是……”苏晚晚慌乱地想要解释，却语无伦次。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猛地敲响，李管家焦急的声音传来：“少爷！紧急情况！”
冷夜霆极度不耐地吼道：“什么事？！”
“技术团队在清理‘幽灵’入侵的日志残留时，发现他在最后时刻，不仅窃取了部分加密数据，还……还强行复制走了一段最早的监控存档……是关于……关于夫人（冷月心）实验室的……而且，他留下了一个解码密钥和一句话……”
冷夜霆猛地转身，一把拉开门：“什么话？！”
李管家的脸色极其难看，递过来一张打印纸：“他说……‘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冷夜霆一把抓过那张纸，目光死死盯住上面那一行打印出来的英文和那串复杂的解码密钥，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苏晚晚也听到了这句话，心中巨震！“幽灵”复制了冷月心实验室的早期监控？还说什么“物归原主”？还给谁？难道……
一个荒谬却可怕的念头同时在她和冷夜霆心中升起！
冷夜霆猛地抬头，那冰冷骇人的目光再次钉在苏晚晚身上，那里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混乱、震惊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怀疑！
苏晚晚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风暴，恐惧地抱紧了自己。
就在这气氛紧绷到极致的时刻，冷夜霆手中的加密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一个陌生的、经过多次加密的号码，竟然强行接入了这条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线路！
冷夜霆眼神一凛，猛地接起电话，按了免提。
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诡异扭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带着一丝戏谑和冰冷的寒意：
“冷先生，礼物和钥匙都收到了吧？看来，我们的小蝴蝶，终于飞回她该去的地方了……呵呵……”
电话戛然而止。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冷夜霆缓缓放下手机，目光再次投向苏晚晚，那眼神己然完全不同。
不再是审视，不再是怀疑，而是……一种掺杂着巨大震惊、无法置信和某种被彻底颠覆世界的……茫然与震怒。
小蝴蝶……
苏晚晚……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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