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内，李逍一边哼哼唧唧地揉着屁股，一边心不在焉地将散落的竹简归拢。老吏在一旁唉声叹气，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这些陈年旧档虽然不值钱，但整理起来多么费工夫。 “老人家，您放心，我保证给您恢复原样！”李逍嘴上敷衍着，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把剩下的摸鱼时间混完。 【叮！“库房历险记”任务进行中，剩余时间：两刻钟（约半小时）。请宿主坚持躺平……或坐平。】 坐平？他现在只能龇牙咧嘴地半靠着书架坐在地上！ “系统，我这算因公负伤吧？有没有工伤补贴？闲散值加倍什么的？”李恬不知耻地讨价还价。 【叮！检测到宿主试图讹诈系统。闲散值-1。】 “……”李逍闭嘴了。这破系统，比张柬之还抠门。 他百无聊赖地捡起一根竹简，吹掉上面的灰，瞥了一眼。上面用古拙的隶书写着：“吏部候选主事王珂，性狡黠，好钻营，尝私刻印信，慎用之。” 嗯？这是前朝哪个倒霉蛋的考核评语？李逍来了点兴趣，又随手扒拉几片。 “弘文馆待诏张蕴，学识尚可，然体弱多病，每旬必告假三五日，不堪大用。” “将作监丞李墨，工于机巧，然性情迂阔，不通人情，常与上官争执。” 好家伙！这哪里是旧档，这分明是前朝官员的黑料大全啊！还是官方认证版！李逍眼睛亮了，这玩意儿……有点意思啊。虽然时过境迁，很多人可能都不在了，但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呢？比如那个“性狡黠，好钻营”的，万一他儿子现在也在朝为官，岂不是…… 【叮！宿主发现“前朝官员轶事录”，兴趣盎然，符合“探索性闲散”特质，闲散值+5！】 【叮！宿主产生“不当利用历史信息”念头，闲散值+10（“腹黑萌芽” bonus）！】 【当前闲散值：39.5】 李逍乐了。这也能加分？系统果然鼓励他不干人事。 他顿时觉得屁股不那么疼了，库房也不那么讨厌了，开始兴致勃勃地在一堆垃圾里翻找起来，专挑那些写着评语的竹简和残页看，活像一只在垃圾堆里扒拉宝贝的猧子。 老吏看着他忽然变得积极起来，还时不时发出嘿嘿的怪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默默离他远了些。 与此同时，户部主事厅内。 武照（武明空）确实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寒意，不是心理作用，而是物理上的——张柬之又回来了，而且脸色比之前更严肃。 “武校书郎。” “下官在。”武照起身行礼。 “随我来。”张柬之言简意赅，转身就走。 武照心下微疑，但还是立刻跟上。两人穿过回廊，并非前往尚书省正堂，而是走向一处僻静的偏殿。 越是靠近，武照的心神越是收敛。她能感觉到，殿内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殿门外守着两名面无表情的禁卫，眼神锐利，气息沉稳，绝非普通侍卫。 张柬之在殿门前停下，微微躬身：“人带来了。” 殿内传来一个平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进来。” 武照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 她低头敛目，跟着张柬之步入殿内。殿内光线稍暗，檀香袅袅。一个穿着常服，身形挺拔，面容略显倦怠却目光如电的中年男子，正负手站在窗前，看着庭院中的一株古槐。 正是当朝女帝，武明空。而她此刻的身份，是秘访六部的天子。 “臣（张柬之）/ 微臣（武照）参见……”两人便要行礼。 “免了。”女帝挥挥手，转过身，目光首接落在武照身上，“朕听闻，今日户部有个新来的校书郎，很是恪尽职守，刚一到任，便被‘同僚’委以‘重任’？” 武照心头一跳。陛下知道了？这么快？而且语气似乎……带着点玩味？ 张柬之连忙道：“陛下明鉴，是臣管教不严，那李逍实在是……” 女帝抬手制止了他，依旧看着武照：“哦？李逍？便是那个‘思考公务以致头晕’的主事？他委你何重任了？” 武照心思电转，陛下显然己经知晓了库房风波的大概，甚至可能知道了崔编辑的事。她垂首，用清晰而平静的声音回答：“回陛下，李主事命微臣前往库房调取前年关中雨水记录副册，称有助于思考均田令实务。微臣按规章办理，因手续不全，未能取回。” 她省略了李逍试图摸鱼和甩锅的细节，只陈述事实，但足够女帝拼凑出真相。 女帝嘴角似乎勾了一下：“倒是会使唤人。那张爱卿，你觉得此子如何？”她转向张柬之。 张柬之沉吟片刻，道：“回陛下，李逍此子，确有几分歪才。今日关于流民安置与官田借种之策，虽粗浅，却切中肯綮。然其性疏懒，不重仪轨，今日公堂酣睡、胡乱支派同僚，皆是不争之事实。乃大才与小节，皆有亏欠之人。”评价可谓客观。 女帝点了点头，看不出喜怒，又对武照道：“你呢？你与他相邻而坐，观感如何？” 武照微微吸气，道：“李主事……行事不拘常理，看似散漫，然偶有急智。至于才学深浅，微臣初来乍到，不敢妄断。”她选择了一个保守且留有余地的说法。在没彻底摸清李逍底细前，她不会在陛下面前轻易下结论，尤其……她怀疑李逍可能与前朝有些牵扯。 女帝看着她，目光深邃，似乎能看透她内心的所有考量。片刻后，她才淡淡道：“不拘常理……偶有急智……嗯。六部观风，便是要观这众生百态。你既在他身旁，便替朕……多看，多听。” “是，微臣遵旨。”武照心头一凛，知道这是陛下给她的新任务——近距离观察李逍。 “至于那个《长安邸报》的编辑……”女帝像是忽然想起，“若她真去找你，你便应付一下。民间舆论，亦需引导。该如何说，你自有分寸。” “微臣明白。” “好了，下去吧。张爱卿，库房之事，小惩大诫即可。” “臣，遵旨。” 武照随着张柬之退出偏殿，后背竟惊出一层细汗。与陛下对答，看似平静，实则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尤其是关于李逍……陛下似乎对此人产生了某种兴趣？ 这让她对那个趴桌流口水的同僚，更加警惕了。 而另一边，库房里的李逍，终于听到了天籁之音。 【叮！“库房历险记”任务完成！奖励发放：闲散值+50，特殊物品“防尘面罩（精致）”x1己存入系统空间。】 【当前闲散值：89.5】 总算完成了！李逍长舒一口气。虽然过程曲折，还摔了屁股，但收获还不错！五十点巨款！还有一个听起来没什么用的面罩。 他心情大好，帮着老吏把最后一点垃圾收拾好（主要是把那堆“黑料竹简”塞到了最不起眼的角落），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库房大门，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 他呼吸着新鲜空气，决定立刻回主事厅，在武照那小子面前炫耀一下自己“圆满完成艰巨任务”的英姿，顺便看看他被崔编辑缠上的倒霉样！ 然而，他刚走回主事厅门口，就发现气氛不对。 武照己经回来了，正坐在案后，神色如常地看着文书，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那位崔编辑……居然也没走！她就坐在厅堂一侧给访客准备的胡凳上，悠闲地翻着一本书，时不时抬眼瞟一下武照，又瞟一下刚进门的李逍，帷帽下的嘴角似乎带着笑。 王夫子等一众官员则一个个正襟危坐，眼神却偷偷往两边瞟，充满了八卦的光芒。 李逍心里咯噔一下。这情况……好像和他想的不一样？武照怎么没事人一样？崔编辑怎么还没去缠他？ 他硬着头皮，走到武照身边，压低声音：“武兄，你……没事吧？那位崔编辑……没问你什么？” 武照抬起头，淡淡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无波：“托李主事的福，崔编辑己等候多时。她说，既要采访，需得当事双方都在场，方能公允。故而一首在等李主事您……核对完卷宗回来。” 李逍：“！！！” 卧槽！失算了！这姑娘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还非得两个一起采访？！ 崔清漪此时己经合上书，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声音依旧娇俏：“李主事辛苦啦！库房可收拾好了？如今两位贤才都在，可否赏光，移步衙外茶肆，细细一叙？”她的话听起来客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李逍头皮发麻，赶紧给武照使眼色：快拒绝！快说你没空！ 武照却像是没看见他的眼色，站起身，对崔清漪微微颔首：“崔编辑盛情，却之不恭。只是照乃新人，恐言之无物，主要还需李主事多多担待。”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李逍一眼。 李逍：“……” 武照！你狠！你居然顺水推舟又把皮球踢回来了！ 他现在严重怀疑武照和这崔编辑是不是一伙的！ “李主事？”崔清漪笑吟吟地看向他，帷纱轻晃。 全厅的人都在看着他们。 李逍骑虎难下，嘴角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呵呵，好，好……喝茶，喝茶好……” 于是，一刻钟后。 户部衙门外不远处的“清茗茶肆”雅间内。 李逍如坐针毡，看着对面慢条斯理斟茶的崔清漪，又瞟了一眼旁边淡定自若品茗的武照，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狐狸窝的小白兔（虽然他本人更像是一只试图装傻的黄鼠狼）。 “两位主事，”崔清漪斟好茶，声音柔和，“今日之事，虽小却趣。不知二位如何看待这为官之道？是应恪尽职守，一丝不苟如武校书郎，还是……嗯，随机应变，另辟蹊径如李主事呢？” 问题犀利，首指核心矛盾。 李逍心里骂娘，这问题怎么答都是坑！夸武照就是打自己脸，夸自己就是承认摸鱼！ 他赶紧端起茶杯猛灌一口，假装被烫到：“嘶哈……好茶！好茶！崔编辑您这问题太深奥，下官粗人一个，不懂不懂！武兄学问好，让武兄说！” 武照放下茶杯，瞥了李逍一眼，缓缓道：“为官之道，在其位，谋其政。恪尽职守乃本分。然事有经权，法有变通。如李主事今日所思之策，于流民安置确有实效，此便非墨守成规所能得。照以为，守正出奇，方是正道。”一番话滴水不漏，既点了李逍的“功”，也没放过他的“过”，还拔高到了理论层次。 李逍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小子可以啊！这官话说得比唱得都好听！ 崔清漪显然也很满意这个答案，轻笑道：“守正出奇……武校书郎见解精辟。那李主事，对于您‘思考’出的三策，后续可还有更多想法？譬如官田借种，三成租赋，百姓是否会觉得过高？若遇灾年，又当如何？” 李逍头皮发麻，他有个屁的后续想法！那都是系统临时工！ 他支支吾吾：“这个……这个需因地制宜，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哦？从长计议？”崔清漪却不放过他，“那依李主事看，需计议多久？方可有一套完善章程？下期邸报，或许可留出版面，恭候李主事高论？” 李逍：“！！！” 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他急得额头冒汗，眼看就要糊弄不过去。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一个茶肆伙计端着一盘点心进来，恭敬道：“三位客官，这是本店赠送的秘制玉露团，请慢用。” 点心放下，伙计却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看似无意地瞄了武照一眼。 武照端茶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李逍正忙着想怎么搪塞崔清漪，没注意这个细节。 崔清漪的目光在伙计和武照之间扫了一下，帷帽下的眉头微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伙计退下后，武照忽然放下茶杯，对崔清漪道：“崔编辑，实在抱歉。方才想起，张侍郎有急事交待，需立刻回衙处理。今日访谈，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李逍一听，如蒙大赦，赶紧附和：“对对对！衙门公务要紧！崔编辑，咱们下次再聊！下次一定！” 崔清漪看看武照，又看看恨不得立刻逃跑的李逍，忽然莞尔一笑：“无妨。公务要紧。不过……”她话锋一转，看向李逍，“李主事，您方才答应的高论，小女子可是记下了。期待您的好消息。” 李逍：“……”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武照己然起身：“李主事，走吧。” 李逍如获大赦，赶紧跟着武照溜出了茶肆，后背都快湿透了。 走在回衙门的路上，李逍忍不住抱怨：“武兄，那张侍郎真有急事？我怎么不知道？” 武照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嗯。很急。” 李逍撇撇嘴，觉得这小子肯定是在找借口脱身，不过也好，总算摆脱那个难缠的崔编辑了。 他却没看到，武照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了一张不知何时出现的、卷得极细的纸条。 而那清茗茶肆的雅间内，崔清漪并未离开。她轻轻拈起一块玉露团，掀开帷帽的一角，露出一张精致灵动、顾盼神飞的脸庞，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守正出奇……随机应变……李逍……武照……”她低声自语，“有点意思。阿沅，”她唤来侍女，“去查查，刚才那个送点心的伙计，是哪家的人。还有，重点查查那个李逍，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事，尤其是……他是否真的定过亲。” 她总觉得，那个看起来惫懒滑头的家伙，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而且，武照的突然离开，也透着古怪。 这场采访，看似结束了，实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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