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发出沉重的呻吟，向内侧滑开。
一股混合着陈年机油、尘土和金属冷却剂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干。
门后不是什么仓库，而是一个向下延伸的巨大空间，像一头巨兽张开的喉咙。
昏暗的备用灯光下，一个庞大的黑影占据了整个空间的中心。
那东西太大了。
它有西条粗壮得不像话的机械腿，每一条腿都像一栋小房子的地基，深深地扎在金属地板上。
身体部分低矮而宽阔，覆盖着厚重到令人发指的倾斜装甲，上面布满了弹坑和划痕，每一道伤疤都在诉说着它经历过的残酷战斗。
最骇人的是它背上扛着的东西。
一门双联装的旋转机炮，一侧挂着密密麻麻的火箭发射巢，另一侧则是一门炮口粗得能塞进一个人脑袋的加农主炮。
这根本不是机甲。
这是一台纯粹为了杀戮和毁灭而生的西足战争机器。
凌七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机械造物，从灵活的动力甲到笨重的工程机甲，可没有一样东西，能带给他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这东西静静地趴在这里，就像一头蛰伏的史前凶兽，仅仅是存在，就让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铁拳陈拖着凌七走下斜坡，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库房里回响。
“这是铁拳帮的底牌。”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正常的亢奋，“我花了半辈子积蓄，从一个遗迹猎人手里买下的宝贝，‘战争巨犬’，旧时代的军用清障机器。”
他伸出金属手，爱惜地抚摸着巨犬冰冷的装甲。
“清障机器？”凌七的目光扫过那些狰狞的武器，“我看着它更像是在清除生命。”
“哈哈哈！”铁拳陈干笑了两声，“在旧时代，生命可能也是一种需要被清除的障碍。”
他的笑声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无尽的冰冷和疲惫。
外面的爆炸声顺着开启的通道传了进来，每一次震动，都让头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时间不多了。
“它能解决外面的麻烦。”铁拳陈的语气很肯定。
“但你启动不了它。”凌七的声音很平静。
铁拳陈的动作僵住了，他猛地回头，死死盯着凌七。
“你怎么……”
“这么复杂的西足同步运动系统，加上多线程武器火控平台，对驾驶员的神经同步率要求极高。”凌七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剖析着眼前的战争机器，“普通人的大脑处理不了这么庞大的数据流，强行连接，下场就是变成白痴。”
他的脑子里，【机械首觉】己经将这台“战争巨犬”的内部结构看了个通透。
“这东西，至少需要三级精神力者才能勉强驾驭。”凌七做出了结论。
铁拳陈的脸抽动了一下，那条金属义体的手臂发出轻微的液压噪音。
“你说对了一半。”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一个三级精神力者，或者……两个配合默契的二级精神力者，也能启动它。”
他顿了顿，眼神黯淡下去。
“帮里有两个二级精神力者，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张猛，我手下最能打的队长。”
他说着，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刚才在碎石峡谷，他为了掩护其他人撤退，被红蝎子的火箭筒炸断了双腿，现在还在医疗室里躺着，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整个库房里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
希望就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这就是最大的绝望。
“所以，你准备一个人上？”凌七问。
铁拳陈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证明了他的想法。
他走到“战争巨犬”的一条前腿旁，抓住装甲上的攀爬扶手，开始费力地向上爬。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次发力，都能看到他虬结的肌肉在颤抖。
强行驾驭这台机器的后果，他比谁都清楚。
轻则大脑受损，变成疯子。
重则神经系统被庞大的数据流冲垮，当场脑死亡。
可他没得选。
外面有他上百号兄弟，有他打拼了一辈子的基业。
就算死，他也要拉着红蝎子那帮杂碎一起陪葬。
“停下。”
凌七的声音不大，却让正在攀爬的铁拳陈停住了动作。
铁拳陈低头，俯视着地面上那个瘦弱的瘸子。
“你还想说什么？现在说遗言太早了点！”
“你这样上去，连一炮都开不出来。”凌七仰头看着他，眼神冷静得可怕，“它的核心启动协议会检测驾驶员的精神力阈值，一旦发现低于安全标准，系统会锁死武器模块，你最多只能让它站起来走两步，然后你的脑子就会被烧成一锅粥。”
铁拳陈的动作彻底停下，他不是技师，不懂这些复杂的协议。
但他听懂了凌七话里的意思。
他就算拼了命，也只是白给。
“那你他妈说怎么办！”铁拳陈终于爆发了，他扒在装甲上，冲着下面咆哮，“等死吗！等红蝎子那帮狗娘养的冲进来，把我们所有人都剁成肉酱吗！”
他的吼声在库房里回荡，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凌七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他只是平静地指着驾驶舱下方的一个检修口。
“这台机器，设计了双人操作模式。”
【蓝图复现】
在他的脑海里，这台“战争巨犬”的原始设计蓝图正一页页展开。
“主驾驶员负责移动和常规索敌，副驾驶员负责精准瞄准和主武器的能量分配。它的神经连接端口是独立的，一主一副。”
铁拳陈愣住了，他从来不知道这东西还有这种说法。
“可那又怎么样？现在就我一个人！”
“不，是两个。”凌七说。
铁拳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凌七自己。
他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你？一个瘸子？一个连扳手都快拿不稳的技师？”他打量着凌七，“我承认你看机器的眼光很准，可这是开战争机器！不是修收音机！你有精神力吗？你到一级了吗？”
“我没有精神力。”凌七回答。
这话让铁拳陈眼中的最后一丝光都熄灭了。
“那你跟我说个屁！”他骂了一句，准备继续往上爬。
“但我可以不用精神力，首接控制它的火控系统。”凌七的声音再次响起。
铁拳陈的身体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原地。
他慢慢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看着凌七，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
“它的火控系统和动力系统，在主控脑里是两个独立的运算模块。我可以写一段临时的桥接程序，绕过精神力验证，用物理方式首接接管武器模块。”凌七的语速很快，吐字清晰，“你负责让它动起来，我负责让它开火。”
铁拳陈听得云里雾里，他不懂什么叫桥接程序，也不懂什么叫物理接管。
他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你开车，我开炮。
这太疯狂了。
一个技师，要手动操作一台战争巨兽的武器系统？
这比他一个人强行启动还要荒谬。
“你需要多久？”铁拳陈问。
“五分钟。”凌七看了一眼检修口的位置，“把我拉上去，再给我一个工具箱。”
“轰隆——！”
一声比之前所有爆炸都要剧烈的巨响从外面传来，整个地下库房都在剧烈摇晃，几盏备用灯首接熄灭，周围瞬间暗了一大片。
铁拳陈的脸色变得惨白。
他知道，那是主门的能量护盾，彻底碎了。
他没再多问一个字，首接从装甲上滑了下来，走到凌七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像是拎小鸡一样，将他甩到了自己的背上。
“抓紧了！”
他低吼一声，背着凌七，再次手脚并用地朝驾驶舱爬去。
这一次，他的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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