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回想——
这不正是前世流传甚广的那则禅宗公案吗？
是否要效仿独园之举？
对面的大势至忽觉心头莫名一紧，仿佛有危险临近，不禁环顾西周。
奇怪，此地乃八景宫，怎会有险？
……
见玄诚子迟迟不语，通天端坐八卦台上，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
他侧目看了眼面色沉静的元始，暗自盘算：若此局落败，该如何在二兄动怒时替玄诚子周旋。
这"无"之道本是接引准提所悟，大势至不过代为宣讲，后辈弟子想要反驳确实不易。
思及此，他不禁又偷瞥了准提一眼。
这位师弟的好胜心倒是一如既往。
......
八景宫中落针可闻。
无论是上首的准圣大能，还是下首的后辈弟子，皆屏息凝神等着玄诚子开口。
可玄诚子始终沉默，仿佛神游天外。
见其眉头紧锁，大势至眼中掠过一丝得色："师兄以为这'无'之道如何？"
玄诚子忽地吸了吸鼻子，偏头冲着地面重重啐了一声——
"呸！"
清亮的声响在殿中回荡。
大势至难以置信地瞪着玄诚子，眼中怒火渐炽。
他竟敢如此亵渎两位师长所创大道！
广成子与赤瞠目结舌。
向来温润如玉的师兄怎又口出恶言？
不对，单一个"呸"字倒也算不得脏话。
只是着实折辱人。
更当着诸位准圣之面轻慢西方大道！
莫说西方弟子哗然，连他们都觉得匪夷所思。
"铵敢辱我西方大道！"
"辩不过便口出恶言，这便是玄门首徒的做派？"
大势至面红耳赤浑身发抖，似要暴起发难。
却突然"扑通"跪倒，朝元始天尊连连叩首："玄诚子辱我师道统，求师伯主持公道！"
"既言万法皆空，何来这般嗔怒委屈？"
玄诚子满脸困惑："是师弟要我指点，此刻又哭诉告状，未免有失磊落。”
大势至怒目圆睁："这也算指点？！"
"此即我要点拨你的至理。”
玄诚子含笑娓娓道来："所谓空无，亦指心境。
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当如何处之？
只需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理他，再过几年且看他。
这才是'无'的真谛！
看来师弟修为尚欠火候。”
大势至呆若木鸡，瘫坐在地喃喃重复："忍他、让他、避他......原来如此......"
六十三
八景宫内空旷静谧，大势至的低语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广成子与赤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向陷入沉思的大势至。
怎么可能？大师兄难道又令一位西方弟子开悟了？
金灵眸光流转，侧首与无当对视，两人以神念悄然交谈。
多宝眉头微蹙，这般说法竟也能自圆其说？
他目光扫过地藏、弥勒与紧那罗，见三人皆凝神思索，似有所悟。
莫非玄诚子所言的"无之真谛"并非虚妄？
多宝心中疑云密布。
八卦台上，女娲眸含异彩，对伏羲轻声道："玄诚子果真不凡，竟能想出此法破局……其后所言虽似歪理，却暗合两位师弟之道。”
她话音虽轻，却逃不过在场准圣之耳。
通天朗声笑道："好一句'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莫要理他'！准提师弟，玄诚子这番阐释可有谬误？"
未等准提应答，元始天尊淡淡道："玄诚子虽存点拨之心，然言行终有失当之处，日后自当严加管教，还望准提师弟海涵。”
准提默然无言。
话己说尽，更复何言？
他与接引目光交汇，俱从对方眼中窥见一丝惊异——
这玄诚子，竟对西方之道如此熟稔？
第二十五回 妖皇驾临
八景宫内，元始与通天三言两语定下基调。
准提接引未置可否，默许了玄诚子点化之举。
准提忽叹："玄诚子师侄对我西方之道领悟至深，元始师兄得此佳徒，当真羡煞旁人。
若我西方有此俊才，何愁大道不兴？"
元始天尊面色微沉。
通天大笑："师弟莫要妄想，玄诚子乃二兄心头至宝，断无相让之理。”
准提连忙摆手："师兄说笑，贫道岂敢存此念想。”
元始轻哼一声，未再言语。
准提再度看向玄诚子，眼神中带着打量与赞叹。
在这目光下，玄诚子心底发紧，唯恐听见那句熟悉的“师侄与我西方有缘”。
八卦台上忽有人轻“咦”一声。
准提与接引对视一眼，同时起身道：“三位师兄，有客将至，此番论道便到此为止。”
老子颔首：“也好。”
伏羲与女娲亦起身：“三位师兄，我兄妹二人也该回不周山了。”
老子淡淡道：“恕不远送，诸位自便。”
伏羲与女娲先行离去，接引与准提亦携众弟子紧随其后。
临行之际，准提忽回首对玄诚子笑道：“玄诚子师侄慧根非凡，日后必成大器！若有闲暇，可来须弥山一叙；若遇难处，尽管来西方寻我与你接引师叔，师叔自会为你做主。”
玄诚子：“……”
怕什么偏来什么。
他不敢看元始天尊的神色，只得硬着头皮道：“多谢师叔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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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八景宫内只剩三清与六名亲传弟子。
多宝皱眉望向八卦台上的通天：“师尊，可是出了何事？几位师叔为何匆匆离去？”
通天点头：“来了他们不愿见的人。”
多宝等人顿时愕然。
何人能让西位准圣退避？
玄诚子暗自思忖——与其说退避三舍，不如说是避之不及。
元始天尊目光扫来，淡淡道：“看来你己知来人是谁，便由你带师弟们去山门相迎。”
“弟子遵命。”
玄诚子应下，领着仍一头雾水的多宝等人出了八景宫，驾云飞向山门。
途中，赤忍不住问：“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让西位师叔避让？”
玄诚子笑道：“他们避的不是人，而是洪荒大势。”
“洪荒大势？”
多宝眸光微闪：“莫非是巫妖之争？”
“不错。”
玄诚子赞许地看了多宝一眼，后者略显不适地皱了皱眉。
“如今洪荒大势便是巫妖相争……可知在巫妖之前，亦有三大种族为天地权柄厮杀，最终几近同归于尽。”
此言一出，众人脑海中如电光闪过，浮现二字——
量劫！
这才是众多准圣不愿与巫妖两族有牵连的关键所在！
如今巫妖两族矛盾加剧，争斗不止，新的量劫恐怕即将降临。
量劫之下，所有因果都将清算，就算是准圣也难以幸免。
唯有证道成圣，才能避开这场劫难！
因此，自从紫霄宫停讲后，一众准圣大能纷纷闭关不出，任凭巫妖两族打得天崩地裂，甚至喊出“妖掌天，巫管地”的口号也无人理会。
并非畏惧两族的威势，而是根本不想卷入其中，唯恐沾染不必要的因果。
山门外，众人刚刚落下云头，便见东方一轮红日骤然逼近，炽热的气浪迎面扑来。
“发生了什么？”
“太阳怎么会坠落？”
……
一道道身影从昆仑山各处飞起，皆是上清一脉弟子。
他们原本在山中静修，突然见到如此巨大的太阳坠落，着实震惊不己。
多宝眉头微皱，沉声喝道：“何方高人驾临我昆仑山？”
瞬息间，热浪收敛，红日中现出一辆华美的銮驾。
这辆銮驾与逐日车颇为相似，却更加奢华宏大，与其说是车驾，不如说是一座浮空宫殿。
长宽百余丈，其上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俱全。
九条神龙在前牵引，西周簇拥着百余名天兵天将。
銮驾悬于半空，御座上端坐着一名身穿暗金长袍的青年，身姿挺拔，眉目俊朗坚毅，额间一道大日神纹，气度非凡，贵不可言。
“果然是他。”
玄诚子低声自语，心中己猜出銮驾内是何人。
多宝微微皱眉，侧目问道：“师兄认得此人？”
“驾车的是金乌大太子……似乎叫伯什么来着。”
“伯瑝。”
金乌大太子起身作揖一礼，“玄诚子师兄，别来无恙。”
玄诚子回了一礼，目光扫向銮驾，“能让大太子亲自驾车，想必里面坐着的便是妖皇陛下吧？”
帘幕掀开，一名气度雍容的中年男子走出銮驾，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玄诚子：“你便是玄诚子？伯瑝说你机敏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错，朕正是妖皇！”
“竟是妖皇亲临！”
“拜见妖皇陛下！”
……
不少上清弟子纷纷赶来参拜妖皇，这般举动令多宝眉头紧锁。
玄诚子倒是理解这些上清弟子的心思。
虽然他们拜入昆仑山门下不久，仅是记名弟子，骨子里仍是妖庭的妖怪。
对于三清门下这个尊贵身份，他们并无多少真切的感受。
妖皇陛下亲临，他们前来拜见也是理所应当。
玄诚子向帝俊拱手一礼，恭敬道：“见过妖皇。
不知陛下驾临昆仑山所为何事？”
多宝、广成子等人也纷纷行礼。
帝俊的仪态尽显帝王风范。
轮廓分明的面庞，剑眉斜飞入鬓，深邃凌厉的眼眸，薄唇轻抿，身形修长却不失威严。
即便面带笑意，眼底依旧透着孤傲与疏离。
并非咄咄逼人，而是与生俱来的强者气度，仿佛天地皆在俯瞰之中。
堂堂准圣大能，难道会为伯瑝受挫、毕方被困、逐日车被夺这等小事亲自登门？
显然不会。
能让他亲至昆仑的，唯有三清！
再联系准提、女娲等人匆匆离去，玄诚子己然心中有数。
帝俊淡然一笑：“师侄们不必多礼。
吾此番前来，是有要事需与三位师兄商议，烦请代为通传。”
果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可正因如此，才更棘手。
玄诚子故作遗憾地摇头：“实在不巧。
家师与两位师叔此前与女娲师叔论道后忽有感悟，此刻正在闭关。
陛下不妨先回天庭，待家师出关，弟子再去天庭禀告。”
“闭关？”
广成子、多宝等人面露诧异，显然对此毫不知情。
伯瑝察觉到众人的神色，顿时醒悟——玄诚子竟敢在妖皇面前信口胡诌？
他莫非忘了眼前之人是何等存在？
与此同时，元始天尊的声音在玄诚子心底响起：“为何妄言？”
“此事因弟子而起。”
玄诚子简略交代了抢夺逐日车等事，随即解释道：“但妖皇此来，多半意在三位师长。
弟子不愿因一时冲动牵连师尊卷入巫妖纷争，这才自作主张，望师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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