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火光，渐渐熄灭了。
但第一道防线上，那如同炼狱般的景象，却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个人的眼中。
日军的先头部队，至少一个加强中队，就在刚才那场剧烈的连环爆炸中，被彻底抹去了。
残肢断臂，和烧焦的武器零件，铺满了整个阵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幸存下来的日军，都被吓破了胆。
他们在弹坑里，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向前一步。
日军的后方指挥部里，也陷入了一片死寂。
负责指挥这次进攻的日军大队长，通过望远镜看着眼前这一切，脸色铁青。
耻辱！
这是帝国皇军，从未遭受过的巨大耻辱！
“八嘎呀路！！！”
他拔出指挥刀，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进攻！继续进攻！”
“战车！让战车部队给我上！”
“给我碾碎他们！把那些该死的支那猪，全都碾成肉泥！”
在他的疯狂催促下。
那三辆幸存的89式中型坦克，再次启动了。
“轰隆隆……”
沉重的引擎轰鸣声，像三只被激怒的野兽，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它们不再顾及步兵的协同。
它们亮起了刺眼的车灯，将沉重的履带，从自己同伴的尸体上，狠狠地碾了过去。
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那就是第二道防线。
它们要用绝对的钢铁和火力优势，将眼前这支敢于戏耍它们的中国军队，彻底摧毁！
……
第二道防线上。
奋勇营的弟兄们，刚刚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但当他们看到那三辆不顾一切冲过来的坦克时，他们的脸色，瞬间又变得很凝重。
“机枪！给我打！”
一个排长大声地嘶吼着。
“哒哒哒哒！”
阵地上，所有还能用的轻重机枪，都开始了疯狂的扫射。
子弹，像雨点一样，泼洒在坦克的正面装甲上。
但那没用。
除了溅起一串串耀眼的火星，根本无法对它们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轰！”
一辆坦克开炮了。
一发炮弹，精准地命中了一个机枪阵地。
沙袋和机枪手，瞬间就被炸上了天。
“轰！”
“轰！”
另外两辆坦克，也开始用它们那门57毫米短管炮，挨个点名。
每一次炮响，都意味着奋勇营一个火力点的消失。
弟兄们的防线，被彻底压制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三个钢铁怪物，一点一点地，向他们靠近。
一百米。
八十米。
五十米…
绝望，再一次笼罩了所有人的心头。
陈锋站在指挥点，脸色也很严肃。
他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到来了。
常规的武器，对这些皮糙肉厚的家伙，己经失去了作用。
现在，能阻止它们的，只有一样东西。
那就是血肉之躯。
和同归于尽的勇气。
“老王。”
陈锋对着阵地侧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出了低沉的呼喊。
“到！”
王大山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他带着那三十个三连的老兵，早就在那里，潜伏了很久。
他们每个人，都没有拿枪。
他们的怀里，都抱着一束用油纸包得好好的、沉甸甸的德制集束手榴弹。
“营长，该我们了？”王大山的声音，有些嘶哑，但很坚定。
“嗯，”陈锋点了点头，“该你们了。”
他没有说太多鼓舞士气的话。
因为他知道，对这些抱着必死决心的汉子们来说，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他只是打开了地图，将放大后的视野，牢牢地锁定在那三辆坦克上。
“老王，听清楚了。”
“你们不要从正面冲，那是去送死。”
“从你们现在的位置，往左边走五十米，那里有个被炸开的墙壁缺口。”
“从那里出去，可以绕到它们的侧后方。”
“它们的侧面和后面，装甲最薄弱。”
“记住，不要炸履带，没用！89式的履带外面有护板！”
“你们的目标，是它们的炮塔座圈，还有车体后面的发动机！”
陈锋的每一句指令，都清晰而又准确。
他冷静地为自己的部下，指出了敌人身上最致命的要害。
“明白了，营长！”王大山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看着自己身后那三十个生死与共的弟兄。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即将奔赴沙场的平静。
“弟兄们，”王大山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怕不怕？”
“不怕！”
三十个汉子，齐声低吼。
“好！”王大山点了点头，“营长都给咱们把路指好了。”
“要是这样还干不掉那几个铁王八，咱们死了，都没脸下去见老营长！”
“都给老子听好了！”
“等会儿冲上去，一人负责一辆！”
“谁也别他娘的抢！”
“出发！”
王大山一挥手，第一个猫着腰，冲进了黑暗。
在他的身后，跟着那三十个抱着必死决心的身影。
他们就像一群沉默的、奔向火焰的飞蛾。
他们按照陈锋在地图上的指引，悄无声息地，从那个墙壁缺口，摸到了日军坦克的侧后方。
此时的日军坦克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正面的中国阵地上。
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身后，会突然出现一群死神。
“就是现在！上！”
王大山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怒吼！
三十多个身影，从黑暗中，猛地蹿了出来！
他们像下山的猛虎，扑向了那三辆还在耀武扬威的钢铁巨兽！
“八嘎！敌袭！”
最近的一辆坦克里，日军的车长，终于发现了他们。
他惊恐地大叫着，想要调转炮塔。
但己经太晚了。
一个年轻的奋勇营士兵，己经第一个冲到了他的坦克下面。
他拉燃了怀里集束手榴弹的引线。
然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捆致命的炸药，狠狠地塞进了坦克的履带和车体之间！
他看着坦克炮塔上，那个正在缓缓转向他的黑洞洞的机枪口，脸上露出了一丝灿烂的笑容。
“轰—！！！！！”
剧烈的爆炸，瞬间将他和那辆坦克的侧面，一起吞没。
坦克的履带，被当场炸断。
整个车体，都向一侧倾斜了下去，变成了一个无法动弹的铁棺材。
“小六子！”
王大山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就红了。
但他没有时间去悲伤。
他抱着自己的集束手榴弹，扑向了中间那辆坦克。
其他的敢死队员们，也各自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一场惨烈的、围绕着坦克的近身肉搏战，爆发了。
不断有奋勇营的士兵，拉燃手榴弹，冲向坦克。
也不断有士兵，在冲锋的路上，被坦克上的机枪，打成一团血雾。
生命，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廉价。
王大山冲到了坦克的侧面。
他刚想把手榴弹塞过去。
坦克炮塔上的机枪，突然调转了过来。
“哒哒哒！”
一串子弹，狠狠地扫在了他的后背上。
王大山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后背。
“老王！”
指挥点里，陈锋看到这一幕，心都揪成了一团。
他想嘶吼，想冲出去。
但他不能。
他知道，自己现在冲出去，除了多送一条命，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地图上，那些代表着自己最忠诚的老兵的绿色光点，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倒在地上的王大山，感觉自己的力气，正在飞快地流逝。
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但他没有放弃。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用手肘，支撑着自己，一点一点地，向着那辆近在咫尺的坦克，爬了过去。
十米。
五米。
一米…
他终于爬到了坦克的炮塔下面。
他能清楚地看到，炮塔和车体之间，那一道细细的座圈缝隙。
他笑了。
他用颤抖的手，拉燃了怀里那束德制集束手榴弹的引线。
然后，他用尽了自己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力气。
将那捆代表着死亡和荣耀的炸药，狠狠地，塞进了那道缝隙里。
“营长…我没给奋勇营丢人！”
他轻声地，最后呼喊了一句。
“轰—！！！！！”
一团更加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
89式中型坦克的炮塔，被这股从内部爆开的强大力量，整个掀飞了起来！
在空中翻滚了两圈，然后重重地砸在地上。
而王大山的身影，早己消失在了那片耀眼的火光之中。
剩下的最后一辆坦克里的日军，被这地狱般的一幕，彻底吓破了胆。
他们再也不敢前进，疯狂地倒着车，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战斗，取得了悲壮的胜利。
三辆坦克，两毁一伤。
而陈锋的那支“敢死队”，三十多人，活下来的，不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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